第22章 道長,你害怕嗎
但是這五花八門的死法,葉逍遙一時有些想不通。
不過,想不通也沒關係,他又不是衙門的捕快,不必探究案情的真相。
只要這裏有鬼就可以了。
涼風自山那麵吹過來,輕易就吹透了方家茅屋的牆壁,捲起嗚嗚的聲音。
竟像是有人在哭。
不知不覺。
天黑了。
陳璇極認真地看著葉逍遙:“一會兒沒有我命令,你不要輕易動手。怨靈和普通的鬼不同,一旦激怒了它,事情會很麻煩。”
在她心裏,葉逍遙已經是個十成十的江湖騙子了。
所以她對葉逍遙的要求是,只要不添亂就夠了。
這對朝陽殿新晉紫衣衛陳璇來說,是難得的溫柔。
倒是譚靈兒,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但並未多說。
提醒過葉逍遙,陳璇開始在院落中佈置符籙。
此時遠天將黯,正是最後一抹夕陽落下之際。
但見她從腰囊中取出一張硃砂寫就的黃符,雙指夾住,朝前一擲,那黃符便呼啦啦飛過去,有靈性一般,死死地貼在一處牆壁上。
這尚且沒完,她又取出一把翠玉雕琢的小劍,一指來長,做工精緻,晶瑩剔透,看樣子就是當成珠寶來賣也價值不菲。
但陳璇絲毫不心疼,手指一撇,一道青光掠過,這小劍便釘在了那張黃符上。
接著,她夾出一張新的黃符,又重複了一次這個流程。
葉逍遙在一旁觀看,雖然不明白她在做什麼,但是覺得很厲害。
這也是他很羨慕的一點。
這些正統修者的世界裏,充斥著符籙、法寶、丹藥、神通……種種玄奇無比,令人眼花繚亂。
他卻從來沒接觸過。
譚靈兒的反應與葉逍遙一樣,眼神裏帶著羨慕,畢竟她打怪又不會爆裝備,而師父……向來不在乎這些大道枝節!
陳璇繞著院子緩緩走著,每走三步就要打出一道符籙,再用翠玉小劍釘住。如此十八次,她終於繞著小院落走完了一圈。
長舒一口氣,她的額頭已經出現了細細的汗絲。
沒等葉逍遙開口問,她就走過來道:“你知不知道我佈下的這是什麼?”
“是劍啟符靈陣!”沒等葉逍遙回答,她又自己給出了答案。
葉逍遙微笑了下,他明白了,自己不需要出聲,這位陳姑娘就會把自己好奇的東西全部都說出來。
果然,陳璇又自顧自道:“這些靈符,都是我在朝陽殿庫房中取出來專門對付鬼物的。再用丹鼎閣出品的法寶碧符劍釘住,到時候每一張符籙打出都會帶著一道我的劍氣。這個符法,稱為劍啟符。”
“而十八道劍啟符依正反九宮布好,就是較為初級的劍啟符靈陣。嘿嘿,對付一隻小小的怨靈,必定手到擒來。”
陳璇露出“炫耀完畢快誇我吧”的笑容。
對面的葉逍遙點點頭,心中感慨了一聲,這就叫專業。
相比之下,自己驅邪的手法就很枯燥了,甚至....很被動。
隨著陳璇的靈陣佈置完,夕陽也走完了它的最後一段路程,可見她的時間把握得非常精準。
一彎淺白色的月牙顯露出來,其實它早已經在半空懸了許久了,只是顏色太淡,難以發現。
兩人點燃了燈火,靜靜地等著。
陳璇突然又問道:“道長,你害怕嗎?”
葉逍遙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這可是怨靈啊。”陳璇追問。
“對啊,不是怨靈嗎?”葉逍遙反問。
兩個人似乎說了差不多的話,但是又大大不同。
陳璇的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迷惑。
葉逍遙的表情一向很認真,以至於她不太分得清他是裝的還是真的。
但如果有人問你怕不怕的話,那通常代表著她已經先害怕了。
陳璇自家人知自家事。
這其實是她第一次獨自驅邪。
以往都是跟隨在師長後面的她,修為前不久取得了突破。於是她拽著師傅的袖子,求來了這次獨當一面的機會。
至於她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地想獨自驅邪?
因為某魯姓先賢曾經說過,出名要趁早!
跟在師長身後,不論除掉了多強的邪祟,功勞和名聲都是領頭人的。
只有獨當一面,做出的成績纔會全都算到自己頭上。
她今年其實還不到二十歲,如果現在成名,那江湖上都會稱她女俠、仙子。憑她的魅力,所過之處能吸引無數擁躉。
如果等到四五十歲再成名,像自己師傅一樣,別人都叫她什麼?師太!
陳璇趕緊搖搖頭,甩掉這可怕的幻想。
忽然,葉逍遙目光一凝,望向門外一處黑洞洞的未知之地。
陳璇剛想問,就也察覺到了不對。
風裏有陰氣!
他們等的東西,來了。
四周突然飄蕩起童稚的聲音,好像是孩童在笑,銀鈴似的,無處不在,清脆、空靈、卻又帶著幾分詭異。
“小心。”
陳璇只說了一聲,就聽那聲音一轉,忽然唱起了歌謠來。
“哥哥殺了我。”
“孃親殺了他。”
“爹爹殺了娘。”
“我殺了爹爹。”
……
這歌謠幽幽地在風中飄蕩,卻又無比清晰,好似自帶回響,一遍遍地響起。
“哥哥殺了我。”
“孃親殺了他。”
“爹爹殺了娘。”
“我殺了爹爹。”
……
隨著歌謠入耳,陳璇的眼前忽然光影大變。她的身軀驟然縮小,成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還是在這間屋子裏,周圍的場景變換,竟瞬間鮮活起來。
她看見了自己的孃親——那個年紀不大卻早早佝僂了腰的婦人。
孃親正按著自己的頭,讓自己叫爹爹。
可是她記得自己有爹爹。
只是爹爹被人裝進黑箱子,埋進了土裏。
孃親帶著自己活不下去,只好又給自己找了一個新爹爹。
新爹爹還帶著一個哥哥,他臉上總是帶著壞笑。
她以為新爹爹會像以前的爹爹一樣。
保護自己,保護孃親。
可現實卻令她害怕。
他喝醉酒就會打孃親,很用力地打。
哥哥也會學他的樣子。
像他打孃親那樣,用力地打自己。
孃親教她忍,於是她就乖乖地忍。
就這樣過了很久,她們的身上總是帶著傷痕。
直到有一天,哥哥突然不打她了。
他想要脫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