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一直以為，女子便是孕期痛苦，那也是十分正常的事，生產了便好。”

    “可是，直到母妃生我的時候，那纔是，一切更痛苦的開始。”

    楚寒淵此時牽著葉南燭的手，在竹林的一片空地上坐了下來。

    兩人手牽著手，一同望著天空。

    狀似在看夜景，但其實，都看向了更深處的東西。

    楚寒淵所看到的，是一段不願跟尋常人所言語的過往。

    葉南燭所看到的，則是楚寒淵內心最深處的柔軟。

    而這，都是來自一段已經經年已久的歲月和事件，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傳奇。

    楚寒淵在說到這裏的時候，似乎是說到了一段特別不願意回憶起的事件，沉默了良久。

    而他的情緒，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涌動了起來。

    儘管楚寒淵沒有在外在表現此，但是葉南燭，還是感覺出了楚寒淵那般的狀態。

    她環住了楚寒淵的腰。

    瞬間，不僅是葉南燭的體溫傳遍了楚寒淵的周身。

    還有一種溫暖，一種能讓人安心的力量，也傳到了楚寒淵的身子。

    楚寒淵那翻涌起的一些情緒，又漸漸地被掩藏了下去。

    他摟住了葉南燭的背，但是他的視線，依然是望向空中，望向所根本讓人看不見的地方的。

    過了一會，楚寒淵又繼續言語了起來：“產婆說，從來沒有見過誰，難產可以到了那般的樣子。”

    “儘管給母妃接生的人，已經是南安國最好的產婆了。”

    “可是，母妃在生我的時候，還是用了足足三天三夜才生出來。”

    “那個三天三夜，宮裏的老人說，是最難熬的三天三夜。”

    “於父皇來說，一邊，是正在吃緊的戰事，有些事，他根本就移不開手。”

    “一邊，又是他最愛的女人，最想要愛護的女人，最不想讓她受到傷害的女人，便是從前，這個女人的一點小傷口，都足以讓父皇傷心不已，可是現在，母妃在承受著這個世界的最痛，父皇卻對此無能為力，大部分時候，他甚至連最基本的陪伴，都給不到母妃。”

    “產婆說，如果不是母妃那般堅韌，是產婆從未見過的堅韌，只怕母妃在生我的時候，早就已經一屍兩命了，她說，從來就沒有見過誰，可以在那般痛苦的情況之下，忍受那麼久。”

    “因為母妃，不想讓我，就那麼胎死腹中。”

    “最終，母妃還是將我生出來了。而且很神奇的，母妃經歷了那般大的痛苦，最終至少我和母妃，都活了下來。”

    “不過，母妃費了那麼大的九牛二虎之力，我是活下來了，可是母妃，也僅僅是活下來了。”

    “在生了我後不久，本來就瘦的母妃，更是又瘦了整整一半，整個人都變成了皮包骨。”

    “而且，自那之後，她在床榻上就再也沒有下來過。”

    “可是，她就算是連起身都沒有力氣了，還是要親手縫製我的衣物，還要給我屬於一個母親該有的愛……”

    “那時候的母妃，明明自己很痛苦，可是硬是讓小時候的我，根本沒有感覺到她的痛苦，她甚至還教會了我堅韌的品格……”

    “不過，母妃原本在懷上我的時候，身體就已經每況愈下了。”

    “再加上生我的時候，已經用完了她畢生的力氣，便是活著，身體也根本在床榻上下不來，便是用了再多的補藥也是如此。”

    “終於，母妃在床上躺了三年之後，有一日，在陽光正好的時候，甚至在前一秒，母妃還在教我要做一個怎樣優秀的人，下一秒，她就那樣合上了眼睛……”

    “小時候不知道母親病弱，那時候只知道母妃每日都躺在床上睡覺。”

    “興許是母妃將我保護得太好了，那時我在母妃身邊三年，竟根本沒有意識到，母妃之所以那樣，是病了，我卻當母妃是正常的。”

    “所以那日，在母妃合上了眼睛的時候，我以為母妃，只是如尋常的那般，要睡覺了，興許睡兩天，就會來找我了，畢竟從前，母妃也是這樣的。甚至那時候，我還給母妃蓋好了被子。”

    “然，自那之後，母妃就再也沒有醒來了。”

    “我也，再也不能聽見母妃對我的教誨，和她對我在耳邊的低語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楚寒淵整個人都變得低迷了起來。

    他陷入了一種悲傷中，一種脆弱中。

    而他這般的樣子，如果是平常的話，根本不會出現。

    一丁點都不會出現。

    畢竟，楚寒淵是戰神啊。

    是保護著南安國所有百姓的戰神啊。

    他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能脆弱呢？

    然，情到低迷之處，到了真正讓人傷心的時候。

    不管是男子漢也好，不管是平時表現得多麼堅韌也好，其實變得脆弱，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比如像楚寒淵現在這般。

    “寒淵，你還有我，你以後的日子，都還有我。”

    葉南燭在楚寒淵的懷中，對楚寒淵低語。

    “不管你經歷過什麼樣的痛苦，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撫慰你。”

    葉南燭繼續輕聲說道。

    雖然她也沒有說多麼複雜的話。

    但是在她這般的言語之後，楚寒淵眼底的悲傷雖然依然，但是他翻涌起來的情緒，還是變淡了。

    葉南燭將楚寒淵抱得更緊了。

    此一刻，楚寒淵也將葉南燭抱得更緊了些。

    就像是，抱著什麼稀世的良藥一樣。

    只要多抱緊一分，他的心中，就會更舒適一分。

    “我知道我還有你。也幸好我還有你。”

    楚寒淵在葉南燭的耳畔，輕聲低語。

    他整個人，也變得更柔和了些。

    不過很快，這樣的柔和，就被他給化了下去。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目色，變得深邃了幾分。

    他接著道：“在母妃走了之後，我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母妃還在的時候，我除了有母妃的疼愛，還能每日都見到父皇。”

    “而且那時的父皇，雖然看起來頗為蒼老，但是對我和母妃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