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麻風病人
陸硯驍必須得說,顧盼兒那回眸的一眼,看上去十分的特別。
她那雙狐媚氣十足的眼睛,原本就像是長了一雙鉤子一樣,能將男人的魂魄勾出來。
但她望著江言熙的眼神,透著震驚和迷惘,而且,陸硯驍看的出,當顧盼兒看到江言熙後,她腳下的舞步明顯踉蹌了一下,錯了一拍。
陸硯驍雖不敢說有“曲有誤、周郎顧”的能耐,但在京城的時候,多見歌舞表演,自然能看出臺上的顧盼兒方寸大亂。
但顧盼兒方寸大亂間,卻將擋著臉的袖子怔怔放下,將那張恢復如初,甚至更加美豔的臉蛋暴露出來。
整個大廳裡頓時一片寂靜,只有琵琶聲不斷錚錚的響起,連說話聲都悄然不見,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盯著那張皮肉光滑,美豔絕倫的臉蛋。
到意雲館來的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哪怕是見多識廣的好色之徒,也被顧盼兒的美色驚得心中一顫。
彷彿紂王見了神女的像之後念念不忘,誰知竟會遇上和神女姿色不相上下的九尾妖狐蘇妲己。
顧盼兒在臺上的失神只是一瞬而已,沒多久,她的身形再次移動,舞出了翩然的風姿,和剛纔的舞蹈相比,此時的舞顯得清冷高雅,琵琶彈奏聲也為之一變。
陸硯驍認出,臺上的花魁竟然表演的是國宴上常用的雅樂。
江禾熙聽得微微入神,又問:“後來呢,她又怎麼誘惑哥哥來著?”
顧盼兒一舞驚人,但她跳完之後,主動持著酒壺,到了陸硯驍這一桌來敬酒。
她口口聲聲是敬官爺一杯酒,但陸硯驍看得出,她的雙眼並不離開江言熙。
那赤裸裸不加修飾的眼神,簡直像是要把江言熙給吃了。
偏偏江言熙反應過分遲鈍,只是垂著眼,一開始推辭說不善飲酒,推辭不掉便自己給自己倒酒,將酒杯拿起來一揚脖子就喝完了。
“我看那顧盼兒抓耳撓腮,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只想坐進你哥哥的懷裏去,可惜你哥哥沒給她這個空子鑽。”
江禾熙板起臉,面色發青:“怎麼會這樣?我知道,我就知道,她肯定是狐狸精附體了,她覬覦哥哥的文曲星君的仙氣,想……”
到底“吸食精氣”四個字太過粗俗不雅,她話到嘴邊都沒說出口。
“你放心吧,你哥哥正眼都沒瞧過她。江兄應該只是不喜歡你說髒話罵人罷了。”
江禾熙撅起嘴唇,長長嘆氣:“要是這樣就好了,可我害怕……”
*
老話說的好,怕什麼就來什麼。
江禾熙生怕哥哥這塊唐僧肉給妖精吃了,誰知妖精大白天便忙不迭出動了。
顧盼兒身邊的幾個小丫鬟都是頭一遭,大白天伺候姑娘早起梳妝打扮,打扮的時候,顧盼兒還主動說了,不要朝著美豔的方向打扮。
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慢慢說:“給我裝扮得端莊一些。就像是廟裏頭的水月觀音,看上去美,但是仙,一點也不妖媚。”
負責梳頭梳妝的丫鬟都是大吃一驚。
要知道,顧盼兒的眼角微微上挑入鬢,嘴角尖尖,下巴頦兒也是尖尖的,整張臉精緻無比,一點圓鈍的弧度都沒有。
她這樣的長相,天生就帶著三分妖嬈之氣,和所謂的端莊仙氣實在是南轅北轍。
但顧盼兒說了,她們自然不敢不依從,只好竭力的朝著端莊淑女方向打扮。
修修改改的,好不容易把妝化完了,頭髮也梳理好了,挑衣服又是一趟事兒。
顧盼兒的衣裳都以輕紗舞裳為主,哪怕穿上七八層,依舊隱約可見冰肌玉膚,要的就是隱隱綽綽的誘惑力。
她看了一圈衣櫥,只覺得每一件衣裳都不像是觀音菩薩會穿的,便小小的發了火。
到最後,丫鬟用她一套最得意的霓裳和意雲館裏的一個清倌人換了裝,才把她打扮出幾分飄逸出塵的模樣。
等她拾掇整齊,坐上馬車到了衙門附近的小麪館,江言熙正和林嫂子對坐著吃麪。
“出門?”林嫂子搖頭說:“這幾日你亮哥都沒出門。他雖然傷好了,但又說腿疼不想曬太陽,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頭。他古怪是古怪了一點,但比之前還是強多了,只要不像過去那樣,三天兩頭的摔碗摔筷子的,他喜歡關,就關吧。家裏頭現在也不是揭不開鍋了。”
江言熙垂下眼瞼,長睫毛落在白皙的臉頰上,低聲說:“他昨晚也沒出去過?”
“當然沒有,昨晚上我給他做了一頓牛肉打滷麪,他過去最愛吃的,可昨天他胃口不好,吃了小半碗就進屋睡了。把門一關,差點砸我腦袋上!”
說到這裏,林嫂子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樑,彷彿在慶幸,自己幸好沒被砸斷鼻子。
“反正我們住的院子房子多,他古怪就自己古怪,我一個人睡一個屋,晚上還不用服侍他了呢。”
林嫂子吸溜了一口麪條,問:“哎,你問這個做什麼啊?”
江言熙想到昨天晚上,他和陸硯驍不約而同的在意雲館裏見到了一個蒙面男人,那男人自稱康復痊癒了的麻風病人,出手極闊綽,一丟就是一百兩金子,直把老鴇給砸暈了頭,讓他進了雅間上座。
其他人一聽到麻風病人四個字,便嚇得夠嗆了,但江言熙卻覺得那人的身影極為眼熟。
雖然蒙著臉,走路時腿腳微有不便,很像是楊亮的模樣。
陸硯驍認為顧盼兒對江言熙很是青睞,但江言熙卻覺得,那顧盼兒不過是用自己遮掩耳目,她其實真正關注的,是雅間裡的那個“麻風病人”。
“哦,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都到了城裏來住,若亮哥沒事,我們兩家可以多走動走動。”
林嫂子嘆氣:“我也這麼想呢,誰知道他這一出出的,到底在鬧什麼呢?”
林嫂子話音沒落,突然聞到一股子香風颳過,一個淡妝素裙的年輕女子便走了過來,極有禮貌地問:“請問,我能和你們坐一桌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