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夢裏探案
宋曉曉悄悄到了城東的枇杷巷,抬頭一看,果然那一帶梧桐掩映裡,有一段富麗的綠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孟家的正門顯得古樸而恢弘,門口有兩棵巨大的紫杉樹,顯然已經有百餘年的歷史,那樹冠如雲,遮住陽光,撒下遍地的清涼。
此時孟家的大門半開,門口頭似乎有人說話,外頭停放著烏黑的兩乘大轎,宋曉曉沒在正屋逗留,而是順著圍牆往花園走去。
她雖然化形成人,但是鼻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靈敏,已經聞到濃郁的花木清香,顯然花園就在不遠處。
而順著鏤空的花牆往裏頭看去,那蔥蘢的草木和山石顯出幾分寂寥,許多花紛紛的開了,但府內並沒有一個人有興趣欣賞美景,顯然,所有人都懸心於孟秀才的行蹤。
*
薛仁和陸硯驍一起,再次到了孟府。
原因其實說來也簡單,就是孟老夫人又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她本想親自去縣衙走一趟,可是早起一下地,就頭暈目眩,家人們趕緊給她請了大夫,大夫說她是憂慮過甚,傷及心脈,讓老夫人一定要臥床靜養。
可是,兒子失蹤了,又有幾個老母親能躺得住?她派丫鬟和僕人一起去衙門,說務必把口信傳給縣太爺和幾位京城裏頭來的長官。
縣太爺一聽說孟老夫人又做夢了,就頭大如鬥。
他對陸硯驍訴苦:“本官為官多年,還沒見過用做夢來破案的,真是咄咄怪事!這要是成了習慣,將來孟老夫人不管夢到什麼都要告訴本官,我除了和她一起周公解夢,還有空做別的事情嗎?”
但陸硯驍最近看了不少怪力亂神的筆記小說,他沉默片刻,薛仁倒是幫他把話說了。
“我最近看了一本叫《夢談錄》的書。”薛仁這麼說,其實他和陸硯驍一起看的。
縣太爺忙做了一個聆聽的動作,薛仁繼續說:“《夢談錄》裡記載了這麼一個案情。有一日,縣令邱公突然遇到有人擊鼓鳴冤,傳上堂來,原來是一個年輕的婦人。
這位婦人說,她夜裏做夢,突然夢到一個滿面血汙,穿著白麻布中衣的男人走進屋裏來,站在她床邊哀哀痛哭。
她嚇得麵青唇百,突然覺得此人相貌十分的面熟,那男子用手抹掉血汙,她才赫然看出,那竟是她的親弟弟。”
縣太爺本就對孟老夫人天天說夢厭煩無比,誰知薛仁將軍一開口,居然也是個夢境怪談,他心裏頭老大不自在,但也不能在兩位上峰面前表現出來,只好乾笑兩聲:“這婦人竟會夢到自己弟弟滿身血汙?真是離奇,也不知道《周公解夢》裡,夢到親人流血是怎麼個解法……”
薛仁擺擺手,打斷縣令的話:“並非如此,那記錄裡說,那婦人夢到弟弟滿臉血汙,十分驚惶。但她出嫁後,夫家離自己的家中有數百里地之遠,雖然她醒來後心情怔忪不定,但爲了一個夢迴家一趟,到底是太過周折,也只能擱置。
那婦人便只寫了一封家書回去,誰知家書尚未收到回信,她卻又做了一個夢,夢中她清晰看到,她弟弟被弟媳和一個陌生男人按在床上,那陌生男人用一枚燒紅了的鐵釘刺入弟弟頭顱的百會穴中,而她弟弟大叫一聲,氣絕身亡。
這一次,那婦人醒來之後汗流不止,終於下定決心,找到縣令邱公鳴冤。邱公雖覺得此事荒誕不經,但也寫了一封文書到臨縣,請臨縣的縣令代為查探。
誰知這麼一查,倒是發現了疑竇。”
薛仁能做到將軍一職,為人一向粗中有細,看上去粗勇兇猛,但極擅長和士兵們打成一片,讓他們維薛仁馬首是瞻。而他的說服能力,稍一用在縣令身上,便讓縣令聽故事聽的入神。
“薛將軍,這疑竇是?”
“書中記載,臨縣縣令回信給邱公,說此事確有蹊蹺,那弟弟的妻子告訴官差,她家相公外出有事匆匆離去,已經走了有半個月時間,正和婦人初次夢到弟弟時間吻合。
而弟弟離開之時,正是寒冬臘月,但衙役們搜查弟弟家中,發現他的冬衣並沒有少動,難道冬天出遠門,連一件防寒的衣服都不穿戴?”
“臨縣縣令命衙役將弟弟的妻子帶到衙門問話,此女目光閃躲,態度可疑,但弟弟只是失蹤,家中既無血跡,也未找到屍首,因此只能暫且按下不表。
誰知婦人聽說事情經過,竟和縣令邱公說了,她第二次夢到弟弟時,弟弟離去她十分不捨,便跟在弟弟身後,見弟弟遠遠地上了一座山,經過山中的兩棵棗樹翛然不見,她懷疑弟弟的屍首就是被埋在這裏了。”
縣令聽到這裏,已經入了迷,問:“後來呢?”
薛仁淡淡一笑,說:“邱公雖半信半疑,還是帶著婦人走了一趟臨縣,果然臨縣的縣郊有一座荒山,邱公和臨縣縣令、若干衙役並那婦人一起上山,在半山腰,也果然見到了兩株棗樹。
他們在樹下掘出尚未腐爛的男屍一具,一看到屍骸,那婦人放聲大哭,而屍骸的模樣,赫然是她夢到的弟弟模樣。此人死在床榻之上,想必是熟睡時遭人暗算,因此只穿了一身中衣中褲而已,又因致命傷是鐵釘打入百會穴,因此只是臉上有血汙而已。
屍首既然找到,回到縣衙後,臨縣的縣令立刻升堂,將一干人等都帶上堂來嚴加審問。
這位縣令多了一個心眼,甚至懷疑是否這婦人下手殺人,否則她怎會知道埋屍地點,說得一分不差?
只是經過升堂審訊,這婦人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不可能走上幾百里路到臨縣殺人。況且也沒有殺人動機。
到最後案情水落石出,是弟弟的妻子水性楊花,和姦夫一起,將弟弟害死。”
縣太爺聽得出了一會兒神,他本想說,這不過是書中記載的故事罷了,但薛仁卻說:“我本也以為不過是個故事,誰知我和陸硯驍查了本地誌,你可知道,這居然是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