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腹誹，這丫頭，真是見錢眼開，不過倒是勝在坦誠。

    她領著薛仁往最繁華的東邊一條商鋪過去，先指著一家賣牛舌餅的店，說：“這家店就是清水縣城裏最有名的景點之一。”

    薛仁撓頭：“你認真？”他頭一次聽說，餅店是什麼景點。

    江禾熙面不改色心不跳：“認真的啊，這家店的牛舌餅一絕，不吃的話，真的白來清水縣了。”

    薛仁便說：“那就來十個餅子吧！”

    江禾熙說：“二十個吧。”

    薛仁一愣：“給你一個餅，我吃九個，不夠嗎？”

    江禾熙的胃口可不小，她在哥哥和陸硯驍面前還要裝樣子，畢竟本朝講究的美感，是“嬛嬛一曲楚宮腰”，是頸長腰細的纖弱身材，縣城裏頭的淑女們各個是小鳥胃，一口飯下肚已經飽了。

    江禾熙雖沒有矯揉造作到這種地步，但她也不願意吃得太多，讓哥哥和陸硯驍大吃一驚，所以每次吃飯她都是三分飽五分飽。

    但在薛仁面前，她就沒有這種顧慮了。

    見薛仁一臉震驚，她皺了皺小臉：“太、太多了嗎？老闆，分開裝，我那份我自己付錢的。”

    薛仁一向舒爽大方，他只是從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女孩子，心想這丫頭是和自己開玩笑嗎？

    不過帶著小姑娘出來吃東西，雖然她要的分量比薛仁猜想的多十倍，薛仁也不可能讓江禾熙付賬，把他大男人的面子擱哪兒去？

    “老闆，不必，一共多少錢？”

    薛仁爽快地掏了碎銀子，端起牛舌餅放在桌邊，說：“這麼幹，再來點喝的吧。”

    江禾熙指了指隔壁：“有個劉婆子開的杏仁茶鋪，杏仁茶裡料很足，有杏仁、花生仁、乾果、芝麻、山楂片、葡萄乾，可好吃了。”

    薛仁說：“都是甜的，大老爺們怎麼會愛喝這個？”

    江禾熙想了想，又說：“那隔壁還有賣鹹豆腐腦的，老闆每一碗都放足足兩大勺辣子，你要吃嗎？”

    薛仁震驚：“豆腐腦是鹹味的？”

    他是豆花甜味黨。

    江禾熙不解：“你不是說，你不喝甜的東西嗎？難道你怕辣？”

    薛仁咳嗽一聲，說：“怎、怎麼可能！”

    他出去一圈，買了五杯杏仁茶，讓老闆帶了過來，又買了大份的豆腐腦，老闆問他要不要辣子，薛仁頭腦一熱，豪爽說：“當然，多多益善！”

    他便苦著臉，看那老闆跟辣椒油不要錢似的，將一勺又一勺的辣子往豆腐腦裡放，最後雪白如脂的豆腐腦上，浮著一層豔麗刺眼的鮮紅。

    江禾熙等來了一整桌的好吃的，她開心拍著巴掌，說：“太棒了，謝謝你哦！”

    薛仁又咳嗽一聲：“不、不必客氣。”

    他沒想到，江禾熙這個小丫頭長得漂亮極了，卻半點沒有美女做作的脾氣，反倒爽朗直率，有什麼說什麼。

    其實這樣的性格很對他胃口。

    “你看著我做什麼？”

    而且，江禾熙是真能吃。

    她捧著牛舌餅，小口小口迅速但不停頓地吃了起來。

    片刻功夫，一隻餅子已經被她吃光了，她立刻又拿了一隻。

    “你真不是狐狸精嗎？”

    江禾熙皺皺眉，她的真身和狐狸精離了十萬八千里。

    “當然不是！”

    薛仁又問：“你沒騙我？”

    江禾熙稚氣地伸出手發誓：“我絕對沒有騙你，如果我說謊，我就是小狗！”

    薛仁一怔，又笑了：“好，我信你。”

    他真的信了。

    他覺得這個小姑娘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不騙人的天真爽直勁兒，他自己是有些魯莽，但他不傻，沙場征戰，殺伐決斷，如果薛仁是傻子的話，他早死了一百回了。

    江禾熙指了指他眼前的碗：“你不吃嗎？這家的豆腐腦涼了就不好喝了。”

    薛仁苦著臉看一眼紅豔豔的豆腐花，找牛舌餅老闆又要了一個小碗，將豆腐腦盛出來一些，嚐了一口。、

    ——麻了。

    又辣又麻，折磨人的感覺從舌頭直竄上天靈感。

    “好吃吧！”江禾熙笑了：“我最愛喝她家的豆腐腦了，辣的特過癮！”

    薛仁苦笑，過癮是過癮，辣的他滿頭大汗，機械性地一口一口齒下去，他的嘴唇已經腫了。

    江禾熙風捲殘雲一般，沒多久功夫，已經把牛舌餅吃了七八個，她這才端過一碗杏仁茶，用小勺子舀裡頭的料吃。

    “嗯，真好吃！”她甜蜜地笑了：“你的豆腐腦也好吃吧？”

    薛仁嘴唇微微顫抖：“好，好吃！”

    江禾熙又吃了兩碗杏仁茶，突然看到薛仁鼻尖上晶瑩的汗珠，和他如漿流下的成排熱汗。

    “……你的汗好多啊！”

    江禾熙掏出帕子：“你快擦擦汗吧！”

    薛仁勉強點頭接過帕子，剛擦了一把，就捂著肚子呻吟：“疼……好疼……這附近，哪兒有茅廁？”

    牛舌餅老闆趕緊指了指背後：“客官您去借用一品樓的茅廁吧，它家大方……”

    鐵塔一陣風似的跑了。

    江禾熙繼續吃著東西，只剩下一點點了，她便降下速度，慢條斯理地品味著美味。

    *

    風和日麗的天氣，杜文輝搖著摺扇經過南街。

    他極喜歡去一家茶樓喝杯茶，聽說書先生天南地北說會兒書，和幾個同好朋友聊聊天。

    經過牛舌餅店，他剛和老闆說，買半打牛舌餅包起來帶走，突就看到店裏頭坐著的美貌少女。

    少女鬢髮光可鑑人，小巧可人的臉蛋，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正斯文有味地吃著牛舌餅。

    杜文輝心中不免微微一動。

    這個姑娘他認識。

    是書院裏江言熙的妹妹。

    之前鬧出過一場風波，杜文輝冷眼旁觀著，見江言熙很有些招架不住，便將江言熙叫到一旁，很是體諒地提出了一個建議：

    “江兄，我知你不想將妹妹嫁給紈絝子弟，那李文才不學無術，確實不是良配。不過他家在縣城裏極有權勢，你這樣扛下去，不會有好果子吃。不如這樣，你就和李文才說，你妹子早就許配給我為妾，我雖已娶親，但妻子賢惠，你妹妹嫁給我不會吃虧的。”

    誰知江言熙居然拒絕了。

    看著少女明麗的臉龐，杜文輝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