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驍和長寧公主正面對上，雖她的周圍，佔滿了精銳的護衛，手中的長劍已經悉數拔出，在夜色中劍光泠然，但陸硯驍知道，既然行蹤敗露，便不必遮遮掩掩。

    他快步走到了長寧公主面前，長寧公主對他嫣然一笑，說：“其實你不必這樣巴巴兒的跟著我……”

    她突然上前一步，欺身到了陸硯驍的面前，一隻素手極親熱地撫上陸硯驍的衣襟，笑著說：“你只要和我說，你想和我在一起。哪怕是我的寢宮，我也會讓你暢通無阻的。”

    這句話的語氣十分輕浮，倒像是過去的長寧公主風範。

    陸硯驍神色不變，一直盯著長寧公主。

    “是麼？”

    長寧公主眉頭微微一皺，說：“你若是不信的話，不如現在和我一起上馬車，我會讓你知道，我也是一言九鼎，絕不虛言。”

    若是過去的陸硯驍，一定會拒絕長寧公主的邀請，但現在的他卻一撩袍角，立刻上了馬車。

    長寧公主微微一怔，雙眸掃視了一眼護衛們，他們立刻會意，退開數丈遠。

    長寧公主也重新上了馬車，她似弱不勝衣，甚至連馬車也無法靠著自己的力量上去，掙扎了一下，直到陸硯驍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

    但陸硯驍還同時說道：“卑職還曾記得，在卑職極年幼的時候，被父親帶上了圍獵場，在那裏，卑職曾經見過娘娘的馬上英姿，連珠箭發，竟一次射中了麋鹿和黃羊，博得了頭彩。娘娘的厲害，卑職畢生難忘。”

    長寧公主那雙狹長的尾端上挑的鳳眼陡然變得深沉幽暗，她盯著陸硯驍的眼神，甚至可以說是頗為邪惡。

    但陸硯驍只是平靜地和她對視。

    長寧公主鬆開了他的手，自己雙臂一撐，已經拔地而起，輕盈地落在馬車上，她自己掀開簾子，坐進了寬闊的馬車內。

    “你都知道了什麼？”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卑職不幸全都知道了。”

    長寧公主垂眸微笑兩聲，突然雙手一展放聲大笑。

    她那笑聲裡，竟帶著十足的狂氣。

    “我自詡行事滴水不漏，沒想到，卻被你這樣的小輩發現了我的秘密。”

    長寧公主笑了一會兒，說：“說吧，你有什麼遺言嗎？”

    陸硯驍知道，在這一刻，長寧公主已經動了殺機。

    一瞬間，無數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閃過，陸硯驍突然說：“我只是想著，娘娘既然要成就大事，身邊的幫手必不可少。”

    長寧公主撇了撇嘴，說：“你真能從皇帝的陣營，到我的陣營中來？”

    陸硯驍盯著長寧公主，說：“自然是可以的，因為我知道，娘娘你的心願，絕不是殺死皇帝。他畢竟是娘娘你的親生兒子。”

    長寧公主盯著他，紅唇微挑：“你已經看到我是怎麼對待長寧公主了。為何你有信心，我不會殺皇帝？”

    陸硯驍一字字說：“正因為我見過真正的長寧公主了，她知道您的全部秘密，如今她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如果她在離宮悄然死去，不會有任何人追究她的死因，皇帝也只會給她一個哀榮的葬禮。可她現在才活著。”

    長寧公主抿了抿嘴唇，說：“還真是長寧那丫頭說漏嘴的。”

    她垂下頭，又笑了笑：“那你說，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陸硯驍緩緩說：“你的目的是長生不老，青春永駐之術，是西王母留在人世間的長生秘訣。但你的終極目的，並不是自己活著，而是讓秦雲英活過來。”

    長寧公主的身體重重一顫。

    “我曾經去過一次秦雲英的墓地。一代才女香消玉殞，卻草草下葬。想到她當年的詩才，我打算給她遷墳，去一個好一些的地方。但當我將墓地掘開，才發現那竟是一座空墓，一個衣冠冢。”

    長寧公主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她那雙犀利的鳳眼陡然變得鮮紅。

    陸硯驍查證到的事情並不少，他一開始無法將海量的資訊組合在一起，現在卻想通了一切。

    “包括在山村裏突然起死回生的人，被妖魔附體的人，作祟的妖，離魂換體的人，這一切都是娘娘你在做實驗。

    但我想，妖魔附體讓人活過來，並不能達到娘娘你的真實目的。

    一來，妖魔會破壞掉人原本的神智。

    二來，哪怕妖物復活了人，妖物的壽命比人類要長，但也不過幾百數千年，仍舊是會老會死。

    你應該也試過讓剛死之人離魂換體，這個方法可以讓剛死的人立刻活過來。

    但對死去已久的人來說，恐怕是不奏效的。因為您找不到死者的亡魂。

    最重要的是，娘娘你想要的是如西王母一樣的神仙生活。和死去的秦雲英一起。”

    長寧公主眸光閃爍，終於悽然一笑。

    “你猜的一點也沒錯，直到雲英死前，我的人生目標，不過是爭權奪勢，成為後宮之主。可她死了，我才發現，富貴榮華如煙雲，只有和自己所愛之人一起長長久久，纔是我真正的目標。而權勢，不過是我實現這個目標的工具罷了。”

    陸硯驍點頭說：“所以，我的目標和娘娘的目標，原是可以不衝突的。我希望盡我所能，保證我看到的繁華富庶，人人可安居樂業。而娘娘你，也可以取得一個平衡，在不傷及無辜的範疇內，重新復活你的愛人。”

    長寧公主想了一下，說：“聽起來，你打算當這個平衡器？”

    陸硯驍說：“卑職確有此意。”

    長寧公主沉思許久，陸硯驍並沒有打擾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寧公主纔再次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說：“本宮想了一想，若有錦衣衛指揮使的幫助，或許我的目的，能夠更快的實現。”

    陸硯驍雙手一拱，對長寧公主說：“卑職很高興娘娘能夠想通這一點。也希望娘娘能想辦法，恢復真正的長寧公主的容貌和身份。”

    他猜，如今在眼前的老太后，雖利用了長寧公主，但對她仍有感情。

    她留著長寧公主的命，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補償長寧公主。

    “另外，卑職還有三個請求。”

    長寧公主又笑了：“你的要求還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