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戾氣纏身
江禾熙聞言,不由嫣然一笑,她整個人朝前傾,由著陸硯驍將她抱了下去。
陸硯驍將她抱到後花園隱蔽的一處鞦韆架,將少女纖小的身體放在鞦韆上,將隨身帶著的一個油紙包開啟,裡面裝的全是江禾熙喜歡吃的糕點。
“是買給我的嗎?”
江禾熙吃了一塊糕點,喜滋滋地問。
“當然,特意給你買的。我也不愛吃甜食。”
江禾熙翹起唇角,看來,隔了三天,不只是自己想念陸硯驍,陸硯驍也很想念她咧。
陸硯驍一邊推著鞦韆,一邊和江禾熙慢慢說話。
“我覺得你的親生母親很有氣質,只是似乎有些不苟言笑的。”
陸硯驍點點頭,說:“習慣了就好,她面對我的時候,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或許,她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這件心事,一直藏在陸硯驍的心底裏,他從不曾和人說過。
這是第一次,他和一個人敞開心扉。
江禾熙有點吃驚:“真的嗎?你有證據嗎?會不會是誤會呢?”
陸硯驍又給她的櫻唇裡塞了一塊糕點,徐徐說:“恐怕不是誤會。我雖有幾個弟弟妹妹,但倪夫人對我一向非常冷淡疏遠。清驍生病,她徹夜不眠地守在一旁,而我生病,她卻從不曾像那樣守著我。我還聽她和我父親說過,她纔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江禾熙突然抬起頭,反手摸了摸陸硯驍的臉蛋,說:“你不要傷心。”
陸硯驍愕然抬了抬眉毛:“我並沒有傷心。”
“騙人,你滿眼都是傷心呢。”
江禾熙軟軟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臉頰:“等咱們成親了之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就像是你的孃親一樣,你要是生病了,我一定會守在你的病床前,好好的照顧你!”
陸硯驍怔了怔,終於莞爾一笑:“我更希望餘生我們好好的在一起,我們倆永遠都不生病。”
與此同時,在靜室裏,倪夫人靜靜地煮茶,對陸父說:“是的,我沒有提出疑意,既然硯驍那孩子已經下定了決心,就按照他想的辦吧。他一向很有主意。”
陸父的臉色並不好看:“可那女子不過是鄉村蓬門,哪裏配得上我陸府,怎麼配得上錦衣衛指揮使夫人的身份?”
倪夫人的手腕翻轉,宛如一隻雅緻的舞一般,在她的手下,茶湯泛起雪白的旋渦。
“配的上配不上,硯驍也已經下了決心要和她成親,我們又何必枉做小人?”
陸父十分生氣,一把握住倪夫人握著湯匙的手腕:“什麼叫枉做小人?我們是硯驍的親生父母!”
倪夫人的眸光閃了閃,說:“哦,硯驍他也這麼想?他把你當做是親生父親,卻不見得把我當成他的親生母親。”
“你也不想想,你是怎麼對待他的!”
陸父的語氣痛心疾首
倪夫人的臉上表情陡然一變,她重重甩開了陸父的手,說:“我怎麼對待他?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我生的長子。我懷孕的時候不過十六歲,自己還只是一個孩子,頭一胎就遇上難產。我怕極了,我在產床上足足哀嚎了三天,我以為我身上的血都要流乾淨了,終於把他生了下來。”
倪夫人的語氣一頓,她的胸口起伏許久,終於平復心情,繼續以冷淡的語氣說:“雖然爲了他我大傷元氣,可我仍舊十分疼愛他。可他倒像是我的仇人投胎一樣,老爺,你忘了他小時候做夢說的話嗎?”
陸父聞言沉默下來,只聽到靜室裏,茶湯即將沸騰的聲音,和風吹過竹林的聲音。
倪夫人雪白如玉的額角上流下冷汗,她激烈地喘著氣,說:“讓我提醒你……他小時候身體比清驍還要不好,無論如何延請名醫也無濟於事。有一日我陪著他通宵達旦,卻見他陡然醒了過來,那雙眼睛裏充滿了怨憤仇恨,他一字字說,既然把他從無間地獄裏放了出來,就要做好準備,他將會殺盡一切!”
陸父自然不會忘記。
那是小小的陸硯驍曾經說過的話。
不過三四歲大的孩子,玉雪可愛的相貌,一張稚氣滿滿的小包子臉蛋,卻被高熱折磨得滿身通紅,就像是一條可憐巴巴的小蝦米蜷縮在床上。
可他卻陡然直起身,一雙燒紅了的眼睛帶著仇恨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倪夫人。
“硯驍,你在胡說什麼,是不是燒糊塗了?渴了嗎?喝些湯吧?”
倪夫人端著湯碗,卻被小小的陸硯驍一把推倒,熬得極濃的魚湯撒了一地。
“滾開!你不是我娘!”陸硯驍說完這話,突然神智全失,頹然倒地。
只留下驚慌失措的倪夫人,愕然看著孩子。
真正擊潰了倪夫人防線的是另一件事。
陸硯驍平時很喜歡小貓小狗,甚至不避諱小貓小狗和他一起用餐,把自己碗裡的肉分給小貓小狗吃。
而那一次,陸硯驍再一次高熱不退,倪夫人沒有親自照顧,而是派了乳孃去照顧他。
深夜乳孃一身是血地衝進臥房,伏在地上失聲大哭。
原來陸硯驍燒糊塗了,竟筆直地走下床,將一隻極可愛的小狗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殺死!
而那把匕首,是陸硯驍一歲生日宴上抓週抓回來的東西。
滿屋子的賓客都賀喜,說陸家將來一定要出一位將星。
那次的事情之後,陸硯驍陡然高熱褪去,此後他再也沒有高熱生病,再也沒有展現出自己一身戾氣的可怖模樣。
一次府中請了一位遠近聞名的相術師,給府中的公子們看相,看到其他公子小姐的時候,相術師說的都是些吉利話。
唯獨看到大公子陸硯驍時,相術師先是凜然,良久沉默不語。
之後才終於委婉地對陸父和倪夫人說,這位大公子身上攜著無數怨恨戾氣投胎,怕是前輩子是一個極厲害的厲鬼。
這種情況,殺戮之氣如此之重,必是王侯將相,諸如白起之類。
所以府上待大公子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他成年後,也可主職刑罰之職,用公務來化去周身戾氣。
陸父只將化解的方法記在心裏,但倪夫人此後對陸硯驍總是淡淡的,她說這孩子的殼子是自個兒生的,芯子卻不是。
自己算不得他的生身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