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

    徐老爺子一怔。

    徐老夫人點頭說：“我仔細看著，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你可要聽進去。”

    徐老爺子很想說，既然肯定不中聽，姐姐你能不能不說？

    不過長姐如母，他從小被姐姐管大的，也不敢囉嗦。

    “你的嫡子徐鎮霆是徹底廢了。”

    徐老爺子很想反駁，他的脾氣是自己可以把孩子往死裡打，罵的不成人樣。但若別人打罵他孩子，說他孩子不成氣候，他還是難受的很，一定要反駁回去的。

    “你不必想方設法的反駁我，其實你心裏也很明白的，鎮霆這孩子若沒有這毛病，算得上一表人才，假以時日，咱們在京中活動活動，讓他慢慢的做官，說不定能夠青雲直上，圓了咱們的念想。”

    徐老夫人嘆了一口氣，說：“可惜了，他這荒唐毛病看樣子已經改不了了。他前日弄的那個男人你也看到了，竟是個販夫走卒之輩，真是癮頭上來了，什麼腥的臭的都不計較。在留在咱們眼前，有我們幾個老的看著，想來還不會鬧出大亂子。若將他送去京城，那裏冠蓋雲集，他若是又犯了老毛病，看中了什麼身份貴重的人，那真是十顆腦袋都不夠他賠的。”

    徐老爺子一口氣也徹底泄了下來。

    “你說的是。”

    “嫡子已經廢了，你那幾個庶子，我平時有空也冷眼看過，要說認真努力，這四個字是夠格的。但是想在京城裏闖蕩出一番事業，能夠入閣為官，成為皇帝的肱股重臣，那是遠遠不夠的。”

    徐老夫人眯著眼睛，那雙佈滿了皺紋的眼睛裏閃爍著睿智的目光。

    “但他們幾個人缺乏進入朝廷的雍容之氣，各個都跟謹小慎微的鵪鶉似的，在咱們這城裏頭就是這樣，若是離開了咱們的羽翼庇護去了京城，怕是天天噤若寒蟬，嚇都把他們給嚇死了。”

    徐老爺子嘀咕著，姐姐看人還看得真準。

    “但是姚黃這丫頭確實不一樣。機靈有膽色，還懂的謙讓和偽裝。”雖然話不太中聽，但徐老夫人完全是用讚許的語氣說的。

    “過去這丫頭沒長開，平時也是不做聲不做氣的，我倒差點把她給看漏了。她這樣一份人才，當一個世家貴族的主母自然是沒什麼可說的。但這樣就太埋沒了她的質素。”

    徐老夫人悠然說：“好在她年歲正相當，開年之後正好朝廷會再次徵選一批家世清白、人品端莊的女子入宮。開年後，你的身子骨若是受不住顛簸，就讓你媳婦兒把姚黃帶著，送進京，遞牌子進宗人府。”

    徐老夫人又想了一想，說：“進京之後，還有許多需要打點的地方，你媳婦一個人怕是不能成的，還需要……”

    兩姐弟挨着肩膀竟說了足足一晚上，才把所有的關節一一理順，徐老爺子點頭說：“到了時候，就這麼辦！”

    徐老夫人悠然說：“希望一切順利，若能進宮去，將咱們家祖宗傳下來的那句話驗證了，我們才能安心啊。”

    徐老爺子苦笑：“其實我早已經將此事淡忘了。哪怕那個說法是真的，咱們這樣老朽的身子，能夠長生不老又有什麼意思呢？”

    徐老夫人眸光閃動，抬手抿了抿全白的頭髮，說：“你可真是糊塗蛋，長生不老長生不老，你怎能忘了後面不老這兩個字呢？”

    說到這裏，兩個老人都回憶起祖上從龍時的往事，和那如縹緲的神話故事般代代相傳的秘言，一時都想得痴了。

    *

    倪莞在韓夫人面前差點哭得暈厥過去。

    “娘，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把我嫁給徐鎮霆……嗚嗚，求你了娘……”

    韓夫人的心也軟了，她撇過頭去，看著外面的雨雪霏霏，和遠處湖面上的寒煙，心中說不出的難過。

    “你現在認錯又有什麼用，一切都晚了。”

    韓夫人冷冷說。

    倪莞大驚失色，連哭都忘記了。

    “娘！？”

    “你不必再想了，出了這檔子事，徐家人上上下下都是一條心，咱們倪家若不嫁一個女兒過去，你的醜事他們能揚得滿城人盡皆知。”

    反正徐鎮霆的名聲已經毀了，他們是有恃無恐了。

    倪莞眼淚默默地淌著，忙說：“那有婚約的也不是我，是大姐啊，娘，把大姐嫁過去啊，我不嫁……”

    她話音沒落，又被韓夫人扇了一耳光。

    韓夫人滿臉的失望。

    雖然她確實更加喜歡小女兒，可大女兒和二女兒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你糊塗了嗎？你大姐照舊嫁給徐鎮霆，你再陪嫁過去當小妾？我倪家竟要賠上兩個女兒給徐家？我們家難道上輩子欠了他們家嗎？”

    倪莞這輩子沒被她娘說過重話，這時已經被韓夫人打蒙了，她含著兩包眼淚說：“那我被他看光了身子，也只是看光了身子而已。他又沒做什麼，他那樣子，也做不了什麼啊！把、把……嫁過去，他徐鎮霆也就不會到處亂說了啊。”

    韓夫人捂著頭，她沒想到倪莞竟這樣不知廉恥，她痛心疾首地說：“娘教你的那些女則女戒你都看到哪兒去了？”

    倪莞捂著臉，心說就沒怎麼看，太難看了。

    “且不說事情發生的時候，那房間裡一共有三個人，還有一個……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閒漢。你既然被徐鎮霆看光了身子，就只能嫁給他為妻。嫁給其他人的話，你良心何安？”

    江禾熙一直在屋外偷聽，聽到這兒忍不住撇嘴，她不喜歡倪莞，可也不覺得倪莞被徐鎮霆看了幾眼算什麼事兒。

    況且那種環境下，徐鎮霆不一定看了呢。

    “徐家祖上曾從龍有功，陪著開國皇帝進京城，爵位世襲這麼多代到現在，雖說是比不上祖上榮光的時候，但徐鎮霆是嫡子長孫，他爹的幾個哥哥都沒活到成年。說不定將來他還會進京當官，雖不一定比得上你表哥，但確實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

    韓夫人一咬牙，拍拍倪莞的肩膀說：“你就收拾心情，到時候嫁了吧。不必再囉嗦，這事兒沒得商量。”

    倪莞只能俯在床上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