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引蛇出洞之法呢？”悠悠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從傳來，陸硯驍還算鎮定，江禾熙頓時整個人都彈了起來，她漲紅臉蛋朝後一看，果然是兄長。

    江言熙一身青色綢緞長衣，在晚風中黑髮微微飄飛，樣子極是清俊動人，但一雙眼睛卻是冰冷烏沉的，透著幾分不快。

    陸硯驍既然被江言熙發現自己的行動，便也不再偽裝，只是坦然微笑。

    江禾熙還想組織語言找個理由，但她腦子一急，全成了一團亂麻，什麼都想不出來。

    “好了，好了。”看妹妹面紅耳赤的，江言熙還真怕她給憋出什麼毛病，摸了摸妹妹的頭髮安撫她：“我一說要出門，你眼睛都亮了。我要還看不出來你想做什麼，我真是白活了。”

    江禾熙羞赧地垂下頭，心想自己的演技還真是不過關，竟讓文曲星哥哥一眼識破，有機會的話，這個弱點她要努力攻克。

    “我覺得用邪法炮製毒蛇的人，確實是衝着我們來的。尤其上回我還摔死了他一條蛇，不知道他會不會報復我，與其等他一遍遍把蛇派出來，倒不如一次性把這人給引出來。”

    江言熙有點好奇：“那些毒蛇真是用屍首豢養出來的？”

    見他好奇，正好陸硯驍也想告訴江禾熙，那些蛇實在是在短短時間已經長到了很驚人的程度，便帶著兄妹二人去了衙門。

    天色更加晚了，一條圍著縣衙門的長圍牆，乍一看像是一條蜿蜒的灰色長龍，在龍身上擱著一彎纖月，光線幽暗。衙門裏的燈火已經燃起來了，飄搖的燈火在晚風中舞動，投下的陰影如鬼影般駭人。

    養蛇人和他的幾個副手都在忙活，一看到錦衣衛指揮使大人進門，淌著汗的臉上頓時顯出欣喜神色。

    為首的養蛇人匆匆趕了過來：“大人，這些蛇實在是不敢再留了，一來消耗太大，二來若是跑走一條，我真是百死也難以贖罪。”

    縣衙的後院是供縣太爺和家眷們居住的地方，不過如今這位縣太爺是外省調過來的，並沒有把家眷一併接來，偌大的地方就他一個老爺子住，委實是大了一點。

    那花木扶疏的後花園，也因乏人照顧而枝蔓橫生，和荒郊野外恣意生長的野草野花有得一拼，夜裏掛了幾隻牛皮燈籠，白慘慘的光往外撒開，倒顯出一派荒煙蔓草的可怖模樣。

    還沒走進去，江言熙便聽到了一陣沙沙的聲音。

    他頓覺得頭皮發麻，陸硯驍提前警告：“江兄若是害怕的話，可以就此止步了。”

    江言熙還真有幾分害怕，但他一側頭，見自家妹子臉色平靜，黑眼珠反射著燈光熠熠生輝，他便又有了幾分勇氣，擺手說：“沒事。”

    養蛇人卻不能不怕，脖子上已經被熱汗浸透了，他引著幾人到了後花園深處——他們剛挖出來的一方花圃似的地方。

    江言熙定睛一看，這裏用現燒的紅磚碼得整整齊齊，鋪開了一大低窪

    的池子，四壁延展的很高，出乎意料之外的高，幾乎到了江言熙的下

    巴頦。

    他可是個高個子。

    他往裏頭定睛一看，頓時頭皮發麻。

    那池子裡並沒有蓄水，而是放了幾具屍首，但人已經被無數黑黝黝的

    蛇纏繞住，臉和五官都看不清楚。

    那些蛇長得有成年男人的小臂那麼粗細，約莫兩尺來長，各個都有著

    三角形的蛇首和一雙油亮的眼睛珠子，雖說畜生無情，但江言熙總覺

    得那些蛇似乎在虛空中聽到了什麼指使，突然一起昂起頭望著他。

    江言熙情不自禁倒退一步，心頭一片茫然，彷彿在剎那間他經歷了一

    場前世今生的生生死死，只是如迷夢一般追索不來，醒來後恍如隔世，

    夢中的一切卻都不記得了。

    他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江禾熙說：“都這麼胖，也不知道能做多少頓蛇羹呢？”

    她的語氣天真爛漫，認真極了，連養蛇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腮幫子鼓鼓，年紀彷彿不大，膽色著實不小。

    “這些蛇為何不會攀牆而出？”

    江言熙問。

    “我們隨時有人巡視，同時在牆壁的最上一層填塞的是空磚，裡面全是雄黃等治蛇的草藥。”

    養蛇人解釋道。

    “那麼……那些屍首是……”

    養蛇人苦笑：“死囚都用光了。縣太爺今早跟我說了，咱們縣城民風淳樸，壓根也沒有那麼多作奸犯科的人，再這麼養下去，奸邪之人不夠用了！”

    江言熙覺得，如果奸邪之人知道自己的最終下場是喂毒蛇，怕是立刻改邪歸正，這輩子也不敢作奸犯科了。

    “所以你們打算……”他望著陸硯驍說：“引蛇出洞？怎麼個引法？”

    江禾熙搶話說道：“這法子還是我想出來的呢！既然這些蛇都是極有用的，那我們便找一個良辰吉日，把這些蛇全部公開殺死！都已經養這麼大的蛇，一時突然沒了，想必那幕後主使也會心痛不已，他只要出來救蛇，我們便可以將幕後主使也一併拔除！”

    陸硯驍頷首：“總之這些蛇是不能留的，我們這麼做，也算是物盡其用。”

    江言熙說：“怎麼個公開殺法？”

    江禾熙一邊玩著鬢邊碎髮，笑吟吟說：“我已經想好了，哥哥，就在縣城最顯眼的地方，嗯，就縣衙門前的廣場上吧，架設一口大鍋，裡頭放上八角、花椒、桂皮、草果，把這些蛇剝皮抽筋，取膽切段丟進鍋子裡，煮出一大鍋子濃濃的蛇羹，全縣城的老百姓都會聞風而動，到時候一人分一碗蛇羹，一邊喝湯，一邊等那幕後主使忍不住他的徒子徒孫們變成鍋裡餐，終於現身！”

    江言熙眉頭一皺：“你怎麼淨想著吃啊？況且蛇羹這麼噁心，誰想吃啊？”

    他實在是沒忍住，說出了心裏話。

    誰知養蛇人正色道：“這位小兄弟你就不懂了，這蛇羹做得好的，那味道真是香飄十里，鮮美至極……”

    池子裡的黑蛇們不知聽懂沒有，紛紛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