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熱血涌上心頭，白軒朗這一刻很想立刻抓住她的手，對她訴說心裏話。

    但一身白衣的季淑真很快低下頭繞過月洞門，身影已經消失進黑黝黝的花園裏。

    白軒朗幾乎是熱血沸騰了，他思前想後，再也不想猶豫，見眼前出現一道人影，一把攥住那人的手，大聲說：

    “有句話藏在我心裏頭很久了！我若不說出來，真要把我給憋死了！我喜歡你！我鍾情於你！除了你我再也不做第二人想！我只想娶你！”

    這鏗鏘有力的話一說完，這人就吸了一口氣，說：“我倒不知道你對我有這種心思。白兄，哪怕你真想和我百年好合，也說不上是你娶我吧？”

    白軒朗定睛一看，自己握著的手，竟然是陸硯驍的！

    他多年的好友此時挑著眉，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白軒朗忙不迭把手撤開，幾步朝後躲，差點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

    “陸兄！你誤會了！”

    陸硯驍又笑了笑，他膚色細膩的唇角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一抬手摟著白軒朗的肩膀，就把他擁到了自己的廂房裏。

    白軒朗渾身上下都僵硬了，他雙手繞胸保護自己：“陸兄，陸大人，陸硯驍！我可警告你，我剛纔認錯了人，我的表白纔不是對著你呢！你可是朝廷命官，你要是對我存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可跟你說了，你的夢想只能落空了！”

    陸硯驍一言不發，把他關進門裏，又親手拴上門閂，側過頭來，見白軒朗和自己目光一接，頓時跟被烙鐵燙過了一樣跳起來。

    他此時終於再也忍耐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見好友笑出了眼淚花，白軒朗才放下一顆心，罵道：“我心裏頭煩得很，你還跟我開玩笑，我剛纔差點被你嚇死了！”

    陸硯驍用手指拭去笑出來的眼淚，說：“怎麼，你擔心什麼，我會對你霸王硬上弓麼？拜託了，我和你同窗六年，我還記得有一年學堂少碳火，我聊把一點銀絲炭都給先生了，滴水成冰的天氣，我們乾脆一個被窩睡覺取暖，我若對你想做什麼，早些年多少機會？嘖嘖，你這麼個硬邦邦的男的，還以為我會對你竊玉偷香嗎？”

    陸硯驍這人一向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只有面對白軒朗的時候，他的話匣子一開，人也會變得囉嗦。

    白軒朗沒好氣說：“是啊，想我白小爺這樣的姿色，在整個禹州城裏也是獨一份的，我可真怕你不愛江姑娘，愛上我了。”

    見白軒朗扯到江禾熙，陸硯驍臉上不自在了，他踹了白軒朗一腳，說：“好了，少扯到我身上來，我的事兒比你的容易。”

    白軒朗雖也覺得陸硯驍男大未婚，江禾熙女大未嫁，陸家雖家大業大規矩也多，但印象中陸硯驍的父母並不是很難說話的人，想來他們的前程確實還是容易得多，但他卻不肯鬆口，說：

    “容易得多？難道我的事兒很困難嗎？”

    陸硯驍安靜地看著他，說：“不困難麼？”

    白軒朗喉頭一哽，長嘆一聲，也在床沿上坐下，不言不語。

    陸硯驍說：“你家畢竟是百年的貞潔烈婦之家，你的母親和你的祖母……恐怕不會同意你和你嫂子的事情。”

    白軒朗一下子原地跳了起來，結結巴巴說：“誰說我、我是和我、嫂嫂、嫂子怎麼着了？”

    陸硯驍見他差一點撞上床框，便把他按下來，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喜歡她。我並沒有說你和她怎麼樣了，季夫人雖生得年輕貌美，但她行動舉止循規蹈矩，恪守婦道。”

    白軒朗點點頭，說：“是啊，我這一生，再也沒見過比她更加美麗溫柔的女子了。”

    事情既然說開了，白軒朗悶在心頭很久的話也忍不住，頓時竹筒倒豆子般說了開去。

    “我比我大哥小八歲，我還記得，八年前他們成親的時候，我娘單獨的將庶兄叫到她房間裡訓話。

    她說，軒平啊，你要知道我們白家和季家那樣的小門小戶原是很不般配的，但是你幾次三番的和我求，說你頭一回去季氏老汁雞店裏，見到了季淑真，你就對她一見傾心，這一生只要能娶到季淑真，再也沒有任何奢望了。

    所以我身為你的母親，才親自張羅這門親事。希望你成親之後，便真正的成家立業，和你妻子好生過日子，不要鬧出什麼事端來，也不要把家裏頭鬧的烏煙瘴氣。”

    白軒朗嘆說：“我母親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是幫季淑真在說話。我爹很風流，一輩子沒停過納妾，他路過一地，看到一個女子長得漂亮，就要千方百計的把這女子弄回家裡來。我母親為此很吃了些苦頭。”

    陸硯驍想到白軒朗的母親，王夫人臉上那深深的皺紋，也微微點頭。

    “只可惜，我哥哥白軒平運氣不好，他成親的那一晚上突發疾病，也說不出哪裏不舒服，但全身上下都癱軟麻痺，不聽使喚，連圓房都沒有成，當然，這事情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那時候只知道，家裏頭賓客還未散去，洞房還沒來得及鬧，便突然亂了。”

    白軒朗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仍舊心有餘悸。

    “軒平哥躺在床上足有兩年，他從一開始的身體麻痺不聽使喚，到最後完全無法動彈，死去……經歷了一段很煎熬的日子，而那兩年，季淑真一直悉心照料他，從不曾有過一句怨言。”

    “而看著穿上喪服，和我祖母一樣成爲了孀居寡婦的季淑真，我的心裏頭很難過。就像是……一座白雪皚皚的墳墓裡，又多了一個墳頭。”

    白軒朗表情慘痛：“她可能不知道，有一次她給我哥上墳的時候，我在一旁偷偷聽著，她說，她雖然活著，可也和死了沒什麼分別，既然如此，為何不在地下給她留出一個空位置來，讓她也可以下去躺躺？”

    “所以，你想好怎麼做了麼？”

    “我娘和我祖母不同，她是個最善心的女人，我只要告訴她，我想娶淑真，我會像她說的那樣，和淑真成親之後，成家立業好生過日子，她一定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