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哥哥的蹤跡
在燃燈節上真正樂開懷的人,便是江禾熙和宋曉曉了。
宋曉曉坐在江禾熙的肩頭,睜大眼,看著這個夜色中被無數燈火點亮的城市。
奇怪的是,白天她們又不是沒有出來過,但卻沒有注意到禹州城竟是這樣的流光溢彩、美豔絕倫。
夜色是一種近乎於黑的深藍色,無邊無際地延展開去,就像是一大片最上好的絲絨。
前方的放燈臺上,已經有富戶人家的女眷站在高臺上,一列窈窕纖秀的身形被薄薄的步障擋著,就像是羊皮剪影后麵雲遮霧繞著的美人圖。
在那些美人秀美的手中,一盞盞燈籠緩緩升上天空,替補了於此刻缺席的星子。
無數燈籠懸浮於半空之中,暈紅的光圈將白天看來可能鄙陋的地方罩上了一層朦朧柔和的光澤,將目力所及的一切都柔化為夢幻般的景色。
江禾熙小聲問宋曉曉:“你想不想變成人啊?”
宋曉曉只覺得眼前一陣眼花繚亂,她發了好一陣呆,才注意到一對男女提著燈籠從身邊經過。
女孩兒說:“這個小兔子燈籠真可愛。”
年輕男人笑著說:“你要是喜歡的話,每年我都買給你。”
女孩兒抬眸,黑眸在燈火中熠熠生輝:“當真?”
“自然是真的。”
原來燃燈節除了是佛節之外,也是禹州城裏的青年男女難得的外出機會,街頭三三兩兩全都是一對對、一雙雙的年輕男女。
“曉曉,想嗎?”江禾熙的手指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宋曉曉這才反應過來,她有一點點的猶豫:“可這樣的話,你的內丹又要借給我了。”
“有什麼關係,我們是朋友啊。”江禾熙聽她的口氣,便知道宋曉曉心動了,她悄悄看了薛仁一眼,這兩個人真是一對呆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薛仁挺喜歡宋曉曉的,哪怕宋曉曉一直沒有變成人形,只要薛仁出門,一定會記得給她帶最好吃的果仁。
所以今天晚上,看著滿城的燈火,略冷的風吹得心中的煩悶之氣一掃而空,江禾熙很希望暫時薛仁的願望,讓他再次見到人類的宋曉曉。
江禾熙趁著眾人都站在放燈臺上,陪著季淑真一起給家人放燈的機會,悄悄溜了下去,她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將鮮紅的內丹放了出來,讓小松鼠服下。
微微的光線裡,小松鼠瞬間變成了一個身材嬌小的人類女孩兒,天氣寒冷,她上身穿著件領口和袖口綴滿了兔毛的雪白夾棉襖子,下身的裙子繡著半天風露,桂花樹下吳剛伐木,白兔兒在前面跑,嫦娥在後麵追趕的熱鬧景象。
雖然穿得厚重,但宋曉曉的手腕和腳踝都異常的纖細,面板白得透明,就像是琉璃燈般美麗而易碎。
她欣喜地看看自己的身體,又抬頭看看幾步臺階之上,正擎著一盞燈籠的薛仁。
“快去吧!”江禾熙推了她一把。
宋曉曉用力點點頭,衝她笑起來:“好,今晚一定要讓薛仁請我吃好吃的!”
江禾熙笑著看她跑遠,通向放燈臺的幾十級臺階上,熙熙攘攘都是往來的人群,她看著如織的行人,心中卻是若有所失。
此時哥哥江言熙身在何處?
天氣已經涼了,他是否已經換上了禦寒的棉衣?
他又想不想念自己?
難道哥哥的心裏,已經把自己這個妹妹給淡忘了。所以才遲遲沒有音訊?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從高高的放燈臺上走了下來,一對青年男女經過她身邊,那男子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便在擦肩而過時對她說:“抱歉。”
江禾熙一怔,這聲音實在是太過耳熟,清潤而低沉,如涓涓的泉水從山澗流淌,她立刻拔足追了上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臂,用力之猛,讓男人大半身都轉了過來。
“哥哥!?”
江禾熙的情緒已經非常激動了,她拖住男人的手,流著眼淚問:“哥哥,這麼久沒有見面,你該不會把我給忘了吧?我很想你啊,哥哥……”
男人並沒有抽出手,只是安靜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任憑江禾熙的淚水打溼了他的手腕,清淚順著他的手指流到了地上,他嘆了一口氣,說:“小姑娘,你哭的很傷心,你和你哥哥走丟了嗎?”
江禾熙這才抬起頭,一看發現,眼前的男子相貌清俊,身形瘦削,笑意溫柔中略帶三分病容。他一身青蓮色的長袍,外披著鶴氅,看上去是個家境富足的年輕公子,而且聲音和江言熙一模一樣,可惜的是,相貌卻和他相去甚遠。
“你……”江禾熙滿腔的心願落空,她一時間失望得說不出話來。
站在男子身後的年輕女子容色秀麗,看打扮像是他身邊的丫鬟,她笑著說:“小姑娘,既然認錯了人,你該鬆手了吧?”
江禾熙悵然將手鬆開,說:“對,對不住,我認錯了人。”
男人搖頭,笑著說:“無妨,你若和你兄長走失了,卻不宜一人亂闖亂撞,禹州城雖平安,但這樣熱鬧的晚上,也有花子出現。”
江禾熙疲倦地低下頭,說:“謝謝你的提醒……”
她忍不住的繼續落淚,低著頭說:“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夠多說兩句話麼?”
男人沉默片刻,問:“我的聲音,和你哥哥的聲音很像麼?”
“一模一樣。”非但如此,就連他身上縱橫滿溢的才氣,也和江言熙身上的一模一樣,就像是文曲星從天而降,一不小心分成了兩股星子似的。
“但是……我和我哥哥失散已經很久了。我上一次見他還是夏天,現在都已經是冬天了。”
小姑娘清澈透亮的聲音,就像是水晶一樣,連服侍這位公子的丫鬟聽了江禾熙的話,也露出同情之色。
“好罷,你千萬彆着急,你和令兄暫時走散,但總有再會之時。”
*
船舶在水上行走,靜夜裏,撲面而來一股寒氣,而青衣男子雖換上了厚衣,坐在船頭的臉和手卻被寒氣凍成了蝦紅色。
“夫君,外頭冷的很。快進來坐吧。”
男人搖搖頭,疑惑地望著水面之上,不遠處城郭中的點點燈火:“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