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突然叫出聲：“大小姐，我知道是誰！”

    陸硯驍原已經走到門口了，這群廚子他是必須要審問的，沒想到自己正忙活著，褚紅英便搶前了一步。

    只是沒想到，褚紅英還真審出了結果來。

    那小廝一邊躲閃著老婆子的藤條，一邊說：“我知道，是李姨娘的哥哥李貴！”

    有廚娘“啊”了一聲：“可不是麼，我今天確實看到一個男人在跟前晃悠，他還一直在催我們，說肚子餓了，想要我們快點開席吃飯！”

    又有個小廝說：“有件事不知道當不當講？”

    褚紅英把臉一板，冷聲說：“你既然都說出口了，當不當講你都得講。快說。”

    那小廝說：“李貴少爺——”

    褚紅英厲聲呵斥：“少爺？他是哪門子的少爺？”

    小廝嚇得差點咬了自己舌頭，頓時結巴了，褚紅英起身走到他面前，喝道：“李貴怎麼了，說！”

    小廝慢吞吞說：“夏天的時候，咱們廚房買過一次砒霜，是我去買的，我買了砒霜放到廚房的時候，看到李貴……他鬼鬼祟祟的，結果等他一走，我就發現那紙包空了一半，我慌忙的趕過去追問他盜砒霜做什麼？李貴就說，翡翠院裏老鼠厲害的很，他妹妹，就是李姨娘又怕貓，所以他乾脆來拿一點砒霜走，好藥老鼠。”

    “嘿，李貴偷走了這麼多砒霜，你當時怎麼不說？”一個廚娘氣不過，給了小廝一巴掌。

    小廝哭喪著臉說：“李姨娘又受寵，她哥哥不過是拿了一點砒霜而已，我還告狀嗎，那時候告了狀誰又會怎麼着他啊，你們還不是罵我？我看著廚房幾位大娘並沒有發現砒霜買的少了，也就沒吭聲了。”

    陸硯驍沉思，少了一斤多砒霜，倒也符合二十來桌酒席，每一道辣菜都有砒霜的情況。

    小廝說：“大小姐，今天開席要做這麼多菜，廚房裏頭幾位大娘都忙活得腳不點地的，我們哪兒有功夫注意李貴幹嘛來了？他又常常來廚房打秋風……”

    另一個小廝聞言也點點頭，幫腔說：“是啊，不是我說他！

    雖說他是姨太太的哥哥，但他平素為人做事也太不像話了。

    總喜歡賭錢喝酒，喝了個醉醺醺的就先往咱們廚房跑，不管灶上是誰當值，都得給他做酸湯解酒，有時候還臉大自己點菜。

    誰要是不依照他的吩咐去做，他當面笑嘻嘻啥話也不多說，但揹着我們的麵，就跟李姨娘學舌去。

    轉天，老爺就會因為別的原因責罰被告狀的人，當然，理由不是得罪了李貴，是給李姨娘做的飯菜不合口味啊，和李姨娘頂嘴啥的，天長日久的，我們都不敢得罪他，他想在廚房裏頭幹什麼，就幹什麼咯！”

    褚紅英黑著臉問其他廚娘：“他們說的話，是真的麼？”

    幾個廚娘忙點頭說：“可不是麼，大小姐，這個家裏雖然是你掌家，但老爺極寵李姨娘，她們兄妹可沒少排揎我們，哎，這事兒，真是說不得、說不得！”

    褚紅英眼尖，已經看到陸硯驍站在門口，便款款走了過去，問：“陸大人，既然是這麼樣，我立刻派人去找李貴！”

    陸硯驍也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奴婢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過來，小聲對褚紅英說：“小少爺啼哭不止，還有些發熱，大小姐，您看是不是請正在府上的那位諸葛大夫，給小少爺看一看？”

    江禾熙從陸硯驍身後探出頭，好奇地問陸硯驍：“這小孩子，是不是管家和杏姨娘的兒子？”

    她的聲音並不大，沒想卻被褚紅英聽見了。

    褚大小姐正色說：“江姑娘，請你千萬不要亂說，這孩子明明是我的親弟弟，杏姨娘給我爹生了這個兒子後，我爹不知道多麼的疼愛他。”

    陸硯驍對江禾熙說：“不要胡亂說話。”

    江禾熙有點委屈，但是看到陸硯驍的目光，突然意識到什麼，便點點頭，說：“我錯了。”

    陸硯驍將她擋在自己身後，十分愛憐地看了她低垂的小腦袋一眼，又似是極隨意問：“這孩子不是董管家一直在照顧嗎，怎麼突然到了大小姐這兒？”

    褚紅英十分鎮定：“是啊，董管家為人仔細妥帖，不過今天早上他臨時出門的時候，特意將孩子交託過來，說他要出去好一會兒，怕孩子渴了餓了要換尿布之類的，他來不及辦。”

    一邊說著，她翹起紅唇，伸出小指尖逗了孩子一下，問抱著孩子的女婢：“是麼？”

    那女婢連連點頭：“正是如此。”

    陸硯驍深深看了那女婢一眼，又看向褚紅英，褚紅英十分自然地抬起頭，衝陸硯驍微微一笑。

    “孩子既然在發熱，就請諸葛大夫過來看看吧。”

    諸葛大夫還沒有趕過來，卻錦衣衛下屬匆匆的趕來，俯在陸硯驍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陸硯驍極惱怒地挑高了劍眉，這一次，他看向褚紅英的目光就不太友善了。

    江禾熙匆匆跟著陸硯驍出來，她好奇地追問：“那孩子怎麼可能是董子明交託給褚紅英的呢，他明明說了，他是碰運氣去找杏姨娘，若是能找到杏姨娘，他們一家三口肯定會遠走高飛的啊？”

    陸硯驍一直沒有回答她，臉上卻閃過極惱怒的神色。

    他們匆匆趕到關押董子明的房間，此時，房門微敞，裡頭一片凌亂。

    一個打扮得油腔滑調的男人腦袋被一個紫檀座的白玉白菜砸得稀碎，白菜一分而二，地上除了白玉的碎片外，還有一對金蓮花盆景和一個珊瑚佛頭塔。

    一邊的房樑上悠悠的蕩著一個人，兩隻腳尖來回微晃，使人一看便產生了暈船般的眩暈感。

    陸硯驍心頭一抽，雖知道江禾熙不會害怕，但仍舊是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一旁的地上，放著一張信紙，上頭寫著字。

    錦衣衛將紙片撿起來，送給陸硯驍。

    ——人都是我殺的，杏慕雙臨時變卦，不肯和我私奔，說她放不下富貴榮華的生活。我便先將她打個半死，再把她推上戲臺。

    ——李貴知道我的秘密，一直在勒索我，我把他一併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