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君燁吃著蟹肉，喝著酒，沒有搭話。

    氣氛再次迴歸沉默。

    蘇應綰把整盤的螃蟹都剝完了，分給鳳君燁一半。

    某人似乎剛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盯著蘇應綰碗裡還有一半的蟹肉。

    那眼神，彷彿在說，“你還沒倒乾淨，怎麼就收回去了？”

    蘇應綰忽略他的這個眼神，仰頭把碗裡剩下的蟹肉，倒入自己口中。

    本就肉乎乎的小臉，瞬間撐得更大，像只藏食的倉鼠。

    鳳君燁看得有些呆了，張了張口，想要提醒她，讓她慢點吃，他不和她搶。

    蘇應綰側目望過來的眼神，冷冷凝視他，像是在說：“關你屁事！”

    鳳君燁收到她的這個眼神，薄唇一閉，決計不開口說話了。

    她愛怎麼吃怎麼吃。

    “那賢王為何非要殺你，你總該知道些原因吧？”

    蘇應綰把蟹肉吃完，筷子掀開烏龜的殼，大快朵頤。

    鳳君燁喝了口清酒，低眉沉思。

    “大約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蘇應綰張口幫他說下去。

    “六公主的事？”

    之前調查楚子寧時，關於這件事，蘇應綰還是有些印象的。

    “大概。”

    “人真的是你故意殺的？亦或者，是你故意見死不救？”

    蘇應綰的嘴巴，大概是除了她的手外，最忙的。

    話一說完，手中的魚刺也剔完了，立刻把肉送到嘴巴里。

    她睜著圓溜溜的杏眸，好奇的望向鳳君燁。

    皇家之事，一直鬥爭不斷。

    若是當初六公主牽扯到什麼，必須得死，蘇應綰想，鳳君燁也是下得去手的。

    畢竟，他可是大晉國威名赫赫的冷麪閻王。

    冷麪閻王，想必不止對外敵無情，對鎮壓內部，也有冷酷手段。

    鳳君燁扭頭望向身旁的蘇應綰，兩人四目相對。

    蘇應綰竟是在他的眼中，望見了幾分落寞。

    “你也覺得，是我故意的？”

    “你又不是做不出來。”

    鳳君燁張了張口，如鯁在喉，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喝了一口酒，緩了緩心裏的情緒，才問道。

    “如果我說，與我無關，你信嗎？”

    “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蘇應綰的錯覺。

    她這話說出口，鳳君燁的眼中，忽然亮了一下。

    “反正信你，我也沒什麼損失。”

    “……”

    她這話說完，鳳君燁眼中亮光湮沒，此刻變得更加黯淡。

    “妍兒脾氣雖然溫柔，性子卻是剛烈，錚錚傲骨，不輸在沙場浴血奮戰的將士。”

    鳳君燁語氣低沉溫和，像是在自言自語。

    蘇應綰吃著炸羊肉卷，側目望向他。

    他垂著頭，繼續喝酒，酒沒了，就叫人又抬了兩壇上來。

    蘇應綰沒什麼心情，吃了半桌菜，實在是沒胃口繼續。

    旁邊的人，撐著額頭，杵在石桌上，面對著她。

    勾人心絃的桃花眸，此刻緊閉，眉間緊緊皺成一團。

    兩個酒罈，空空的倒在他的腳邊。

    也不知道，是醉了，還是睡了。

    月上柳梢，秋風悲涼。

    蘇應綰戳了戳鳳君燁的肩膀，他眉間皺了皺，卻是沒有要睜眼的意思。

    蘇應綰撇了撇嘴，叫來謹言和慎行，把他抬到他房間去。

    出了夜王府，謹言要送她回去，被蘇應綰拒絕。

    她一人走在長街上，抬頭望向天上的月亮。

    想到上一次做國師的日子，以及最近一段時間的過往。

    蘇應綰輕輕嘆息。

    人間，到底是苦要多一些。

    ……

    “咚咚咚……”

    “太師叔祖，起床了！”

    “太師叔祖，有人要見你！”

    “咚咚咚……”

    叫喊聲，和敲門聲，遽然響起。

    蘇應綰抖了個激靈，躺在床上睜開眼，癱了好半晌，才醒過神來。

    哦，天亮了。

    也不管外面的人，又喊了什麼，她打了個響指，外面立刻鴉雀無聲。

    擁著被子，蘇應綰蜷著身子，打算繼續睡，外面突然傳來開門聲。

    國師府的人，平時她雖然慣著。

    但若是沒有她的允許，定是不敢進她屋子的。

    蘇應綰皺了皺眉，糾結是要先睡一覺，再去把人打一頓。

    還是先把人打一頓，再來補覺。

    “吱——”

    臥室的門，相繼被開啟。

    蘇應綰懶懶睜開雙眼，冷冷望向屏風外走進來的人。

    望見進來的是鳳君燁，蘇應綰眉頭緊皺，語氣裡，夾著濃烈的火藥味。

    “你想幹嘛？這是國師府！”

    大白天的進國師府，還進入女子閨房。

    鳳君燁這是連名聲都不想要了？

    “起來，找你談件事。”

    “……”談個鬼，她現在只想睡覺。

    蘇應綰翻過身，背對鳳君燁，大被蒙過頭，當他不存在。

    身後的人，沒有挪動半分步子，還是站在那。

    “我想拜你為師。”

    蘇應綰覺得，她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鳳君燁居然會和她說，他要拜師。

    幻覺！

    一定是幻覺！

    她困得不行，腦子昏昏沉沉的。

    系統的聲音，突然在識海中炸響，驚得她又是一哆嗦，茫然醒過來。

    “主人！鳳君燁說他要拜師啊！

    主人快別睡了！醒醒收徒了！

    主人啊！收徒了！”

    系統輪番轟炸的報告，立刻讓蘇應綰睏意卻無，殭屍挺屍般的，猛然從床上坐起。

    鳳君燁還站在她的臥室裏，蘇應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你……要拜師？”

    鳳君燁氣場太過強悍，又是一身黑衣黑袍，莊重嚴肅，凝眉肅穆，彷彿他纔是師父。

    “對。”

    蘇應綰激動得從床上跳下來，發現自己身上只穿著裏衣裡褲，尷尬的撓頭笑了笑，又縮回了床上。

    “那個，你先出去等等，我換身衣服，馬上出來。”

    鳳君燁劍眉微蹙，還是負手先出去，順手將門帶上。

    系統發出靈魂拷問。

    “奇怪，他怎麼突然想要拜師了？之前可是怎麼也不同意，而且還想要和主人你雙修呢！”

    “我將他的記憶，和對我的感情都清除了，他現在不可能還喜歡我。”

    蘇應綰摩挲著下巴，思忖片刻。

    “估計是昨天公審的事，讓他有了這想法。”

    皇上包庇縱容賢王對他下手。

    鳳君燁手握兵權，只想守衛大晉國平安。

    皇上的這一舉動，無疑是傷了鳳君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