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陛下。”

    正在他跟趙高說話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高聲。

    一個小太監在門口站住，說有事要稟報。

    胡亥讓人進來，問什麼事。

    “扶蘇公子醒了！”

    那小太監說完話，眼神往趙高的方向瞥了一眼。

    最近宮裏形勢亂，儘管心裏有諸多疑問，但他也不敢表現出來，只將自己分內的事做好就行了。

    胡亥聽見這話，輕哼一聲，讓人走後，喃喃道：“他醒的正是時候……”

    趙高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眼珠一轉，笑道：“陛下，那奴才就讓人將這個訊息告訴公子嬰去？”

    胡亥點頭，但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什麼話沒說完。

    趙高下意識一愣，很快就想明白了，道：“陛下放心，奴才在讓人告訴公子嬰之前，會先去膳房去一趟，得給扶蘇公子弄點粥飯。”

    胡亥聽了，這才滿意，點頭道：“扶蘇剛醒，張太醫說他身子虛弱，要補身子，讓膳房的人多花些心思。”

    說完，眼角瞥了他一眼，眼中笑的意味深長。

    對方走後，胡亥這才讓人去請趙嬰過去。

    當時趙嬰正在宮裏跟項羽商量什麼時候讓胡亥在城外撤兵的事，畢竟蒙恬和一眾兵將們還在外頭對峙著呢。

    忽然聽見太監來傳話，趙嬰感覺這正是個機會，隨便整理了下衣裳就去了。

    剛到寢殿裡頭，就見胡亥正拿著筆在案几上寫著什麼，他微微一笑，“陛下叫我來，可是有事？”

    “公子嬰何必這麼客氣，過幾天我就不是陛下了，這不……將皇位讓給大哥的詔書都寫好了。”

    胡亥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裏衣，頭髮用簡單的一根簪子束了，跟平時莊重的樣子完全不同，好像真要從大秦皇帝的身份中抽離出去。

    對於他的話，趙嬰聽了並沒有什麼感覺，只在對方將詔書給自己看的時候，才伸手接過，眼神在上頭掃了幾眼。

    這一看，他眼底就現出些驚訝的神色。

    將眼神從詔書上移到對方身上，趙嬰眼神一眯，淡淡道：“陛下此舉，倒是讓我意想不到。”

    上頭不光說了將皇位過繼給扶蘇，並且還承認了當初他用脅迫的手段竊取詔書一事。

    這相當於自毀名聲了。

    就算打定主意不要這皇帝了，胡亥做出這麼大犧牲，他怎麼想的？

    趙嬰知道，對方是一個要面子的人，看了這狀況，他心裏明顯有些沉重。

    希望不是自己多心。

    “命運多舛世事無常，我如今算是懂了，這皇位本該就是大哥的，我強留也留不住。”

    胡亥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先是感嘆了下世事，又說起自古皇位由長子來繼承的例子。

    最後他見趙嬰遲遲不動，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事，快聲道：“對了，大哥那邊伺候的奴才來報，說是大哥已經醒了，公子嬰正好去看看他。”

    醒了？

    趙嬰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但是他看對方的神色，心裏卻有些糾結，隨口道：“既然你已經決定將皇位交還給扶蘇公子，那為何不拿著詔書親自給他送去？”

    最後一天當大秦皇帝了，胡亥若是真心將皇位讓出去，那將來這天下就是扶蘇的，他還不趁機跟對方緩和下關係？

    胡亥聽完這話微微一笑，眼睛有些溼意，看著趙嬰道：“不瞞你說，當初我將大哥囚禁起來時……曾在牢裡羞辱過他……想必大哥剛醒來也不樂意見到我。”

    趙嬰不動聲色。

    這一點就算對方不說，他也能猜得到。

    他們倆兄弟鬥智鬥勇多年了，那點子親情早就在一場場暗害中被消磨光了。

    如今胡亥當上皇帝，被眾人捧得越發得意，對於曾經最厲害的對手，他逮著機會肯定是要好好折磨的。

    若這些只是他自己的臆測的話，那天在牢房裏，他看到胡亥委頓在髒亂不堪的環境裡，身上也到處是淤青，頭髮跟稻草一樣粘連在臉上，整個人都脫了像。

    不是被胡亥折磨的，還能有誰？

    趙嬰眼中現出笑意，但笑意卻不達眼底，道：“正是你們兄弟二人之前有過誤會，這次才正要將話說開啊。”

    他將詔書往前遞了遞，希望對方親自去。

    但胡亥卻連線都不肯接，臉上帶了一抹苦笑，道：“公子嬰你就當幫我這個忙吧，等大哥繼位後，我願意遠離咸陽，去男方山清水秀之地常住，從此只當個富貴王爺，不再過問朝事，只希望大哥能網開一面，不要糾結之前那些恩怨了。”

    “既然是恩怨，那你想必聽說過一句話，叫解鈴還須繫鈴人。”

    趙嬰看著他的眼睛，還是不太像插手這兄弟二人之事。

    沒想到，胡亥竟直接往後退了退，然後雙手微微一拱，朝他弓腰拜了拜，語氣莊重，肅然道：“公子嬰，如今只有你的話，大哥才肯聽，就當我求你了。”

    如今他還是皇帝，居然給他行了個禮，這讓趙嬰有些意外，最終拗不過他，這纔將詔書捏緊了，然後點頭出去。

    身後麵，傳來胡亥讓人跟上他，好好伺候的聲音。

    ……

    扶蘇被關在一個就無人居住的殿宇，身邊安排了幾個宮人伺候。

    趙嬰去的時候，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他看了看地上的落葉，皺眉道：“來人啊！”

    很快，幾個小太監腳步匆忙的跑過來，其中一個人的臉上似乎還貼著個什麼東西。

    趙嬰沉眼看了看那個人的臉色，冷聲道：“你們就是這麼伺候扶蘇公子的？”

    這葉子落的挺厚了，看樣子這些人至少兩三天沒清掃過。

    就算扶蘇跟胡亥不對付，但他畢竟是先帝長子，這些人也太大膽了。

    幾人一聽，臉上現出恐懼的神色，匆忙跪下行禮問罪。

    “公子嬰逃命，不是小的們偷懶，實在是得知公子喜靜，再說張太醫說扶蘇公子要靜養，擔心掃地的聲音將對方驚醒了，所以這院子……清理的也就不那麼勤了。”

    趙嬰見幾個人是真害怕了，再加上他無意要抓住這點小錯治罪，警告的瞪了幾眼，又吩咐了些事後，這才抬腳往扶蘇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