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百年前，吾經過永夜，遇到一位身披甲冑的女將軍，她正在跟幾名獸族戰鬥。

    “這幾人實力非常強大，女將軍不敵，很快落敗，獸族人要捉她為奴！

    “那女將軍雖身處危境，卻仍有錚錚傲骨，寧戰死也不為奴。

    “在她要拔劍自殺時，吾也不知怎麼，雖然向來不問凡塵俗世，卻因敬女子的這份傲骨，而選擇出手相救。”

    歸墟主人徐徐道來，他眼裏對映出一片刀光劍影的風雲往事，那是永遠也無法忘懷的回憶。

    當年的他身處永夜，看著那女子，神情恍惚。

    不自覺想到四萬年前，自己也意氣風發，也寧死不屈。

    曾一聲令下，百萬黃龍皆歸滄海。

    丹則劍氣衝入雲霄，劃破九方諸天。

    也胸膽開張，鬧他個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而今孤獨伶仃，爲了一個託付，天人臨凡，遁入歸墟！

    思緒迴歸現實，不知是懷念還是感慨，歸墟主人微微笑了下，又悵然低嘆。

    長贏打趣：“師尊您還有這樣英雄救美的故事呢。”

    歸墟主人擺手，他苦笑說，“後來吾才知這女將軍叫商霓，已有婚約，未婚夫名素元…”

    說著，目光細微地看了下素商，擔心小丫頭會有忌諱。

    素商坐在石凳上，佝僂著腰，低著頭，小手緊緊握著茶杯，嘴巴不自主撅著。

    長贏伸出纖柔手指，揉著小丫頭毛茸茸的腦袋，像摸小狗一樣。

    謝楓說：“請繼續！”

    歸墟主人點了點頭，接著道：“當吾得知商霓是太初白虎族後裔時，心中便生出好感，自古以來，歸墟與太初白虎族就有很好的交情。

    “只是因為漫長的歲月，滄海桑田的變化，兩族才逐漸斷了聯絡。

    “吾與商霓分別之時，因念着這份種族之間的交情，吾告訴她吾的名字，讓她若有危險，可去天洲歸墟找吾。

    “沒想到竟一語成讖…十三年前，吾在歸墟收到一枚鑰匙，上面寄託着商霓絕望的力量，吾深感不妙，立刻出海。”

    講到這裏，歸墟主人突然停頓，他雙目深沉，如萬里深淵般幽邃無盡，似隱藏了無數情緒！

    素商嘴唇緊抿，纖細的眉毛緊緊蹙著，每一次別人回憶素元商霓，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殘忍。

    她無意識地抓緊了謝楓的胳膊。

    人總是在最無助、最悲傷的時刻，本能地向最熟悉的人尋求安全感。

    “吾出海檢視，然而方圓百里，一片荒蕪，甚至還有被大火焚燒的痕跡。

    “後來吾才知，是太初白虎族覆滅了。商霓在逼命時刻，將最重要的東西託付給了吾。

    “她本人，應該是葬身火海了…”

    歸墟主人喟嘆道，沒有留意永夜境況，沒有保護好素商的母親，是他此生最自責的事。

    他沒勇氣去對付蒼龍族跟隗族！

    他擔心會牽連歸墟！

    他是懦夫！

    他是膽小鬼！

    暗戀商霓，卻只能埋藏心底，不敢人吐露。

    從前是，現在也是。

    他最怕的是，讓長贏以為這個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師尊，其實是個慫包！是個窩囊廢！

    可笑的利益權衡啊…

    可笑的自尊啊…

    喜歡別人的女人，本就荒唐，沒有全力守護，更是滑稽。

    明明…

    只要當年他多留心一些，只要他出手，太初白虎族絕不會淪落到滅亡境地！

    縱橫天下的絕代兵皇，降臨三千世界，經永夜，至天洲，入滄海。無情道，心動搖，突然有了信仰，有了感情，也有了凡人的懦弱，多麼可悲。

    雖然這種暗戀，商霓永遠不會知道。

    不然…

    又怎麼叫暗戀呢？

    …

    “商霓不是被燒死的。”

    謝楓盯著歸墟主人，緩緩道。

    那把火不是蒼龍族或者隗族人放的。

    是莫收頻！

    她爲了防止蒼龍族追兵發現商霓產女，故意放火焚燒痕跡的！

    歸墟主人明白緣由後，點了點頭，深沉不語。

    謝楓很自然地問：“那把鑰匙呢？”

    “自拿到鑰匙後，吾就把它放在歸墟之底，吾想，若遇不到當年倖存的白虎族人，就讓其埋葬進滾滾的時間洪流中。

    “若遇到了，吾就把鑰匙奉還，失落仙寺是太初白虎族的遺產，吾絕不會染指。”

    歸墟主人說著，緩緩起身，他用滄桑眼眸凝望著素商，心頭涌起莫名的複雜之意。

    看著這丫頭…

    彷彿依稀能看到商霓的音容笑貌似的…

    血緣這種東西，真神奇。

    可以讓人睹人思人。

    他輕微搖頭，甩去心中雜念，又沉聲說：“這孩子來了，沉埋十三年的鑰匙也該物歸原主了，請兩位隨吾來。”

    “叔叔，謝謝您。”

    素商走到歸墟主人面前，很誠懇地鞠躬道謝。

    她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歸墟主人笑著打趣道：“叔叔？吾可比你母親大多了，叫我伯父吧！”

    “伯父？”

    素商有些不習慣，她覺得這樣太親近了，含糊了會，她小聲說，“軒轅…伯父。”

    歸墟主人名軒轅止戈，兵器榜第三，盡人皆知。

    哈哈哈！

    歸墟主人朗聲大笑。

    他英俊的臉上顯現出一絲暢快之意。

    長贏看痴了。

    師尊他從來都是板著那張冰塊臉，不苟言笑，臉超臭的。

    可是現在，他真的很開心。

    劍眉張揚，眼眸如星，笑聲如朗月。

    就像年輕人一樣。

    好帥啊！

    唉，這麼帥的師尊，怎麼修的是無情道呢？

    暴殄天物啊！

    長贏十分遺憾地想著。

    …

    歸墟之底，是這片浩大領域的最深處，也是滄海輪迴的最終歸途。

    四人行路不記時，終於來到歸墟海心，懸立在高空中，俯視下方，能看到一片浩浩無際的斑斕空間。

    雲霧縈繞，紅光閃爍，神秘熾灼。

    謝楓遠眺，視線一直延伸到千萬裡之外，終於看清了歸墟之底的核心。

    一顆巨大圓球！

    無邊熱浪撲面而來。

    圓球中心，流動著溫度可怕的岩漿。

    那些一圈圈環繞的雲霧，其實是海水被蒸發的狀態。

    這就是歸墟之底！

    滄海之力的源頭！

    也是埋藏著失落仙寺鑰匙的地方！

    “在汪洋大海的核心，居然是一顆被岩漿填滿的圓球，能支撐起整個歸墟的能量，果然很強。”

    謝楓能感受到圓球中可怕的力量，可以想象，一旦爆炸，半日之內，歸墟會立刻變成虛無，甚至能量會波及到三千世界，引發天下動盪！

    “歸墟之底內部熾熱無比，長贏你和小丫頭在外等著，吾與謝門主入內取鑰匙。”歸墟主人道。

    長贏點了點頭。

    素商眨著靈動的大眼睛，她嘟著嘴，不滿意地說：“在外面等著好無聊啊，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