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紛飛，月黑風高。

    那是兩年前夏天的一個夜晚。

    公孫渺的思緒，也飄到了那個難忘的夜晚。

    那天，是她與沐寒第一次相見。

    不過那是，她並不知道沐寒叫什麼，也不知道沐寒是哪裏人，多大年紀之類的。

    有的，只是那個側顏，以及令人安心無比的擁抱...

    說來，是個很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那天晚上，公孫渺跟家裏鬧脾氣，獨自一人在公園散步。思索著人生不如意。

    越想，越氣。

    一路來到湖水邊，望著水波嶙峋，映照繁華的湖面，一時間心中複雜萬千，沉重思緒不絕。

    那時的她，如同枯木一般。

    痛苦，但不知道因何痛苦。活著，卻如同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

    日子一天天的過，卻又好像沒有過。

    不喜歡那樣的活法，卻不知道該往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一個，把“我”都弄丟了的人。

    枯寂無光的人生中，只有自己，看著四下茫茫黑暗。久而久之，只有黑暗，連自己也漸漸被吞噬。

    或許本該在那個晚上，在那個映照市井繁華的湖水中，永遠的陷入沉睡，將生命定格。

    定格為一個抑鬱偏執的少女，定格為一個不願被黑暗吞噬自我的掙扎者。

    定格為，永遠的公孫渺。

    只是，被一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男孩給打破了。

    “姑娘，來一起喝一杯？”

    公孫渺依舊記得，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身上所散發的氣息。

    “嗯。謝謝。”

    深沉，恬靜，碎髮遮蓋下的面容，若刀削般稜角分明，面板白皙細嫩，讓女人都羨慕。

    雖然被一頭長長的碎髮壓制了顏值吧。

    “姑娘，你為何而活。”

    少年沒頭腦的一句話，猶如洪鐘般，令她心神震盪。

    背脊流過一陣電流般的麻意，似乎瞬間被叫醒了般。思維進入無比醒悟的狀態。

    “為什麼而活？”

    “是啊，為什麼而活。”少年重複道。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轉頭看向她逐漸清澈的眸子。“我挺好奇的。可以說說嗎？”

    “我...”思索良久，她緩緩開口，卻並不知道該說什麼。

    亦或者，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因此並不知道答案。

    “看來你似乎不知道啊。”少年面無表情，並沒有失望什麼的，“那，你知道，你內心深處，想要什麼嗎？”

    思索良久，她搖了搖頭。

    錢？理解？知識？名聲？成就？

    不，雖然需要這些，但她內心深處在吶喊。

    不是！！不是！！不是這些！！

    “你似乎，很痛苦。”少年淡淡說道，將手中酒瓶往前遞了遞。她舉起杯子接住少年給自己倒的酒。

    眼前的這個少年，雖然比自己還小几歲，但談了這麼幾句，她能感覺到，少年不是少年。

    像是，黯淡的璀璨星辰。

    “迷失在痛苦後的麻木中，陷入認知思維的迴圈而停滯，感受不到自我生命的意義，表達不出自己的期望，恩...說點人話就是..”

    “你也很辛苦吧。”

    淚水隨著話音而流動，隨著那道理解的目光投來，怦然落地。

    “唔...”

    “嗚嗚嗚...”

    湖邊，草地上，遠處湖面反射的璀璨燈光對映著這裏，水面偶有幾隻飛蚊略過。

    不過此時，這裏的天地似乎都失色，只有一個名叫沐寒的十八歲男孩，和一個名叫公孫渺的二十一歲女孩。在這灰茫茫的天地間，旁若無人。

    “或許我的肩膀可以借你用一會兒。”他側了側身子，坐在她身邊。

    “嗚嗚啊！！...我好難受！！”

    “我真的好害怕！！嗚嗚嗚！！”

    她一把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繃斷。少年的體溫很溫暖，在這一刻，為她遮擋下四面八方吹來的寒風。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我不想這樣...”

    “嗚嗚嗚嗚...”

    她說的話邏輯不清，但他知道，這是壓抑了不知多久的情緒。

    伸手抱著她的後背，他一句一句的認真聽著，認真安慰著。

    畢竟，曾經，他是多期望有個人能像這樣。在最孤獨無助時，陪在身邊。

    ......

    兩人聊了很多，聊了很久。

    久到微風吹散陰雲，久到皓月再次亮起，映照著黑暗中的兩人。

    湖水水波嶙峋，託著皎潔的銀白薄紗，一層蕩起一層，洗滌著清淨的心靈。

    女孩睡著了，睡的很香甜，很安心。

    似乎，靈魂找到了棲息，精神，找到了燈塔。

    湖邊霧氣氤氳，蟲鳴綿延，直到朝陽初升，破曉來臨。

    初曉的一縷日光映照著湖邊草地上的那瓶竹葉青酒，兩個杯子互相依靠著，似乎在紀念，黑暗中的兩人，互相依偎。

    .......

    “既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那就想想自己不想要什麼，努力去原理那些不想要的就可以了。這便是方向。”

    “人生是個重點早已確定的旅途，若蜉蝣於天地，朝生暮死。百年也不過三萬六千日。沒心沒肺一些，總比抑鬱一生強吧。”

    “我們痛苦，我們孤獨，權當是因為沒有方向。既然身處黑暗，那便去向往光明。你看，我便是走錯了路。”

    “身若螻蟻，形若浮萍。生活這個大熔爐，時間這個殺豬刀，既然抵抗不了，那邊享受就是了。享受汗蒸和刮痧，不妙嗎？”

    “姑娘，你看這世間。萬千人，終其一生，也未曾朝紅塵之外，撇那麼一眼。悲哀還是幸運？”

    “陽光點，要比沉默陰暗更容易感受快樂。更容易吸引快樂。”

    “不信你看我，比你稍稍陽光一點點，這不，美人入懷。妙不妙。”

    “來，給小哥笑個。”

    ...

    ...

    那晚，他講了很多，至今印在公孫渺的腦海中。

    公孫渺也成功找到了方向。

    只是，第二天早上，公孫渺在酒店大床上醒來時，旁邊的被窩還帶有餘溫，就是不見人。

    “唔..哼！”一回想起來這個，公孫渺心裏就氣氣的。

    要不是最後在枕頭上找到了幾根頭髮，很可能就此錯過一生。

    “在人家心裏留下那麼大的燈火，還想不負責任的拍拍屁股走人？”

    公孫渺小嘴悻悻努著，滿滿都是不服氣。

    “下輩子再想吧。哼！這輩子，別想就這麼算了。”

    ......

    “嘿嘿，反抗不了，就享受。這話可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