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人聽完，呵斥少女道：“胡言亂語，那畢竟是你的長姐，將來她回到馬府，可不能這麼說人家。”

    嘴上這麼說著，但是中年婦人臉上，毫無真的要訓斥身邊少女的意思。

    可見少女的刻薄想法，完全就是這中年婦人慣出來的。

    朱允炆當然不知道馬府的這些家事，他此刻正在街上體察民情。

    開了一早上的朝會，如今已經是早上十點租用，街上的店鋪全都開業了。

    朱允炆很有閒情雅緻，他不管什麼店面，什麼貨品都跑去問價，並且在心裏暗自記錄下來。

    每次朱允炆一問價，王忠就很積極地將貨品包起來。

    畢竟這可是大明天子，想要買什麼，還不是這位天子一句話的事情。

    結果朱允炆每次先問價，然後還要砍價，和攤販糾纏半天。

    砍得差不多，只差朱允炆點頭了，他就搖搖頭說還是去別處看看，把東西扔下就走。

    他所過之處，都是雞飛狗跳，背後罵聲一片。

    當然百姓不知道這是當今天子，罵當朝天子，那可是殺頭的罪名啊。

    可憐王忠被罵的灰頭土臉的，要知道，王忠在宮中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身為東廠統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卻被市井小販在那痛罵。

    朱允炆還大驚小怪地道：“那些人是不是在罵朕，討價還價乃正常商業行為，為何辱罵，真是有失商德。”

    王忠只好淚流滿面的出來擋槍道：“他們不敢罵陛下，罵的是奴才。”

    朱允炆其實是逗王忠玩的，就算是他穿越前的世界，你惡意砍價半天不買，也要被人罵的灰頭土臉的。

    捱罵的還不止王忠一個，在朱允炆砍遍一條街後，街上的小販統一了認識，這些看起來人模狗樣的王公孫子，今天是來耍人玩的。

    結果朱允炆後面來的那些身著錦衣的公子，一個兩個，都不受小販們的待見，接待時愛理不理的。

    這些公子哥可就鬱悶了，奇了怪了，這些小販平常見了自己，都是滿臉堆笑的貴客待遇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砍遍了一條街後，朱允炆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大明朝的百姓收入不高，但是生活還不錯的原因。

    因為大明朝的手工製品，售價相當便宜。

    比如朱允炆剛纔和小販討價還價的一件小木雕飾品，這是他唯一買下的物品。

    當時可沒有機器這玩意，這小木雕做工極其精細，一看就是手工匠人精心打造之物，但是小販不過開價一分銀子。

    而朱允炆討價還價半天之後，小販將價格降到了五釐，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賣給朱允炆。

    當時的大明百姓生活費，大概是五口之家一年二十兩銀子。

    按照朱允炆穿越前的世界，農村人均每年可支配收入三萬元算，一個五口之家只有兩個勞動力，也就是一年六萬元。

    所以按照二十兩銀子和六萬元同等消費力來計算，古代一兩等於十六錢，一錢又等於十六分，這件木雕飾品的價格，大概等於現代社會的五元左右。

    現代社會的五元錢，只夠買兩個肉包子，連機器量產出來的飾品都買不到。

    而手工製作的飾品，竟然也等於五元錢的消費力，這著實讓朱允炆驚歎。

    他驚歎的不是自己的砍價能力，也不是東西太便宜，而是感慨這個時代，工匠和商人的生活太不易了。

    古代有士農工商這個說法，儘管在《管子》中曾經稱讚：士農工商，國之柱民，意思是士農工商都是國家柱石，排名不分先後，但是現實中卻不是這樣的。

    士就是官員和士族，從古至今從中到外，官員的地位一直都是最高的。

    尤其是在士族門閥觀念深重的古代更是如此，晉朝甚至直接實行九品中正制，如果你出身不好，連當官的機會都沒有。

    後來發生了五胡亂華的事件，北方的名門大族，被滅掉了不少。

    晉朝之後是唐朝，唐朝因為唐太宗李世民和周武帝武則天的出身都不好，所以他們一直重視科舉，打壓士族，士族的勢力進一步被壓抑。

    到元代，由於元是外族，又進一步消滅了一些中原士族，士族的勢力已經降到了最低點，但即使如此，士族的能量，依然絕對不容忽視。

    接下來是農民，古代封建社會一直是農本位，從事農業，雖然不敢說地位多高，但至少是個正當的職業。

    尤其朱元璋這樣草根出身的皇帝，更加是重視農本位，強力扶植農業。

    工匠和商人，在封建社會，一直被看做階層的最底層，地位只比和尚和煙花女子高一點。

    在古代有一句話，叫做百工賤業。

    比如建築師，在現代社會那是精英白領級別的存在，但在古代，建築業卻被看做奇技淫巧，完全不受重視。

    朱允炆可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現代最重要的行業，就是商業。

    連國家發展，大多都是靠國家之間的商業貿易來推動進行的，可以說，商業是排名第一位的。

    在歷史上，資本主義也是在大明的時候，開始萌芽。

    朱允炆在前幾個月，剛剛做了開展商業，褒獎百工的舉動，但是看來，這項政策並沒有被廣為開展。

    工匠和商人們，依然沒有認識到，自己在這個社會中的重要性。

    當然，朱允炆知道，不能一口喫個胖子，有些事，需要慢慢來。

    比如，他可以將新型農具的設計圖，交給工部去推廣，增加種地的效率，這樣就能提高工匠在社會中的評價。

    他回頭對王忠笑道：“走吧，我們去楚王府。”

    就在朱允炆回頭的一剎那，在街角，一名一身江湖打扮，戴著斗笠面紗的女子快步行來，差點和朱允炆撞上。

    即將撞上之際，這女子身後好不了得，一個錯步，避開了朱允炆。

    朱允炆的身手也不弱，他迅速向反方向避去，兩人不但沒有撞上，還錯開了一些距離。

    在這瞬間，兩人對望了一眼。

    驚鴻一瞥之下，朱允炆忍不住讚道：“天下還有如此秀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