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救她的時候，顧峻也發現，慕南枝身上的衣服與尋常人家的女子完全不同。再加上那些做工精緻的首飾，大概出自宮廷工匠之手，或許那些山賊真的說對了，這個女子，並非普通人。

    ……

    慕南枝眉頭緊緊地蹙著，睡在地上，石頭硌著她的身體，疼痛難耐。

    她以前一直睡在柔軟的床上，有軟糯的床褥，包裹著她軟嫩的身體，何時像現在這樣，穿著裏衣，睡在冰冷的地上。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鳳瑾翊了，除了在夢裏。

    猛然醒來，山洞裏的火已經熄滅了，玉鶯睡在她的旁邊，而顧峻已經不見了。

    慕南枝的額頭上，都是冷汗，黑色的髮絲，黏在了臉上。她喘著氣，心神不寧，她又做了噩夢，親眼夢到鳳瑾翊身中數箭，落入河中。

    她在夢裏不斷地大喊著他的名字，伸出她的手，想要拉住他，但是無論她怎麼喊，無論她怎麼想要抓住他，都是徒勞。

    顧峻回到山洞裏，看到慕南枝呆呆地坐在那裏，抿了一下嘴唇，“出去洗洗臉吧，你現在下山，會嚇到人，扭送到官府。你應該不想去官府吧？”

    他話裏有話。

    慕南枝愣了一下，她朝山洞門口望了過去，太陽已經出來了，有些刺眼，她呆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顧峻的話，她現在臉上還有一個紅色手印，如果真的下了山，肯定會有人覺得她殺了人，甚至報官。

    而她也確實殺人了。

    不，不對。慕南枝突然看向顧峻，過了一會兒，她哦了一聲，起身朝他笑笑，披著斗篷去外面洗臉。

    好可怕的男人，他究竟是什麼時候意識到她不想去見官府？他猜到了她的身份嗎？慕南枝低下頭，望著河裏的自己，女人的臉，格外狼狽，血已經黏在頭髮上，白皙的臉上，也沾著血，早已沒有了往日美豔的女人的樣子。

    慕南枝撩起衣袖，將手伸入水中，捧起一把水，擦了擦自己的臉，許久之後，她的小臉才終於恢復了往日的白皙。

    水中的女人，一如既往的明豔，而眼中，卻染著絕望。

    慕南枝身上的衣服有些溼了，好在陽光正好，即便沾溼了衣袖，也不礙著什麼事情。她洗掉了臉上的血跡之後，起身，回到山洞口的時候，顧峻已經正在整理他的東西。

    她這時才注意到，他身上也沾著不少血跡，都是昨天那些山賊的血。頓時有些噁心，昨天是她第一次殺人，溫熱的血液濺射在她臉上的瞬間，她差點嘔吐出來。

    “你也準備收拾一下，一會兒我們就下山了。如果你們要經過山東的話，倒是可以去我那裏歇息幾天，添置一些乾糧之類的。從山東到勃遼，路途遙遠，你們兩個女子，又不會武功，單憑著那些金子銀子，想要一路賄賂那些山賊強盜，可不容易。”

    顧峻說完，將自己的行囊丟在馬背上，轉過身，深深地瞥了一眼慕南枝，“如果你們真的想平安無事的到達勃遼的話，我倒是建議你們可以僱傭兩個身手不錯的護衛跟著你們，否則……”

    他微妙地停頓，嗤笑了一聲，“怕是你們還沒有走到勃遼，人就已經沒了。”

    慕南枝紅唇微抿，“你一直都這麼和人講話嗎？”她忍不住問道，這樣和人講話，怕不是真的會被人嫌棄。

    沒有等顧峻回答，她又說：“要不，我僱傭你護送我們去勃遼，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一來，我並不差那麼點銀子，從山東去勃遼，一路上路途遙遠，著實費神費力。二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沒時間陪離開京城的世家夫人去勃遼找樂子。”

    慕南枝眼底的神色，沉了下來。

    顧峻很敏銳，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晚上，但是他已經發現她是一個從京城離開的世家夫人。

    雖然她的地位比世家夫人要更高一些，但是他猜的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

    慕南枝笑笑，“那就謝謝你的建議了，我記下來了。”說完，她走進山洞內，叫醒了玉鶯，“玉鶯，趕緊起來吧，我們一會兒還要趕路呢。”

    因為昨日瓢潑大雨的緣故，山路特別難走，慕南枝即使會騎馬，在泥濘的山上，她也只好老老實實地牽著自己的馬，跟在顧峻的身後。

    山路特別難走，慕南枝平日嬌生慣養，很少受過這樣的苦。顧峻也不在乎她，行走的速度很快，惹得玉鶯有點不高興，跺跺腳，低聲埋怨，“這人真是的，夫人明明都走不了那麼快了，他還走那麼快，分明就是想刁難夫人的嘛。”

    “顧峻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不要這樣講話。”慕南枝說著，咬著牙，繼續踩在泥濘的土地裏。

    淤泥已經進入布鞋，別提有多難受了。身上的裙子也因為淤泥變得髒兮兮，好端端的一條刺繡裙子，現在簡直沒眼看。等找到一個乾淨的地方之後，一定要找一家客棧，好好地沐浴一番，將身上的這些泥濘的東西都給沖掉。

    至於這條裙子，既然已經髒了，那也只能丟了吧。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慕南枝實在是有些受不住，腳上還起了水泡，“顧峻，我們休息一會兒行不行？我真的快走不動了。你要是不趕時間的話，我們就……稍微休息個半個時辰？”

    也不知道這座山上還有沒有山賊的黨羽，跟著顧峻一起下山，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但是今天早上的接觸，也讓慕南枝意識到，這位俠客並非一個好說話的人。他昨天願意出手幫助她們，只不過是因為他自己剛好也要宰了那群山賊。

    如果他不是需要宰了那群山賊的話，估計她們就算遇難，也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這人，絕非是一個傳統的正人君子。

    顧峻眉頭微皺，剛想說什麼，慕南枝已經從懷裏掏出了一張銀票，塞到他手中，“一百兩！我知道你不缺銀子，但是也沒必要和銀子過不去，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