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鞭炮聲響起，一九七八年終於來了。

    這天，是元旦，也是村子裏除了過年以外，最熱鬧的節日。

    田深想要給陳紅棗和田嬸買幾件過年的新衣服，帶著她們去了縣裏。

    大街上都是來辦年貨的人，熱熱鬧鬧的，陳紅棗陪在田嬸身邊，興趣盎然，邊走邊看。

    “娘，你看這件衣服好不好看？”她看中了一件紅色棉襖，喜氣洋洋，很適合過年的氣氛，一看就很適合田嬸。

    田嬸打量了一下，笑著說：“是很好看，不過家裏的衣服已經夠我穿了，田深，你還是給紅棗買吧。”

    陳紅棗一聽就知道，田嬸這是捨不得花錢呢，她沖田深眨了眨眼睛，讓他牽絆住田嬸。

    田深秒懂，他目光溫柔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拿起一件衣服，遮住了田嬸的視線。

    “娘，你看，我們給紅棗買這件衣服怎麼樣？”

    趁著他們商量的功夫，陳紅棗悄悄跟賣衣服的人商量，“老闆，這件衣服多少錢？”

    老闆伸出了五個手指頭，“五塊錢。”

    陳紅棗從兜裡掏出三塊錢，塞進他手裏，“一會兒我娘要是再問這衣服多少錢，你就回答兩塊錢，免得她心疼錢。”

    老闆豎起拇指誇讚，“姑娘，你真孝順。”

    陳紅棗笑了笑，她之所以孝順，也是因為田嬸一直都拿她當親女兒對待，都是相互的。

    這邊，田深看到陳紅棗已經安排完畢，輕輕說道：“娘，紅棗堅持要給你買這件棉襖，就買下吧。”

    田嬸剛要說不要，陳紅棗搶在她前頭問道：“老闆，這衣服多少錢啊？要是太貴我可就不買啦。”

    老闆心領神會，於是跟著推銷，“這衣服真不貴！才兩塊錢！大娘，你看要不要買？”

    “兩塊錢？”田嬸沒想到這麼厚實的衣服，居然比自己想象的便宜這麼多，頓時猶豫了一下。

    “娘，你看，才這麼點錢呢，要是不買就吃虧了，咱們一年到頭也就買一次衣服，就這件吧！”

    陳紅棗說來說去，總算是把田嬸給說動了，本來她就很喜歡這件衣服，買下以後，田嬸當場就換上了這件衣服，臉上的笑意怎麼遮都遮不住。

    陳紅棗心裏感慨，田嬸樸實，一件五塊錢的衣服，就可以讓她高興成這樣。

    田嬸心滿意足以後，就更想給陳紅棗多買幾件衣服了，田深也捨得為她花錢，於是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給她買了一套新的。

    回去的路上，正碰上了村裏熟悉的親戚，對方看著田嬸紅光滿面的樣子，忍不住打趣。

    “田嬸去縣裏買新衣服呢？你有個好兒媳婦啊！”

    田嬸喜滋滋地說：“可不是！我這個兒媳婦真是比親女兒還親，親得沒話說！”

    她一頓誇獎，倒是把陳紅棗給誇得不好意思了。

    也許是是因為節日的氣息太濃厚，陳紅棗忽然有種格外不一樣的心情，她看著周遭放著鞭炮的家家戶戶，隱約覺得，這將是一個新的開始。

    元旦過後，陳紅棗對於萬元戶的渴望越發加深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抓緊時間找到那棵參王，機會就會是別人的。

    她躡手躡腳地背上竹筐，打算趕在大家醒來之前出門，一出院子，就碰到了田深。

    他穿著件黑色上衣，剛跑完步回來，額上有著微微的汗意。

    “這麼早啊。”陳紅棗有些心虛，下意識地將竹筐藏在身後。

    田深靠近盯著她，“不是答應過我，不再一個人上山嗎？”

    “我是不想打擾你休息。”她振振有詞。

    田深拿她沒辦法，他簡略地道：“等我一下，我進去換件衣服。”

    沒多久，他穿上外套，也跟著出來了，“走吧，去挖參。”

    陳紅棗心裏想，這世上應該沒人能比田深更瞭解她了吧，雖說他們兩人不像是尋常的夫妻關係，但至少，現在也算是親密的朋友。

    田深跟在她身後，目光緊張地看著她往上爬，才下過一場雪，地上有些打滑。

    兩人好不容易爬上去，搜尋了一上午，也只找到了一些小的野山參。

    “雖然只有這麼點，不過總比沒有好。”陳紅棗掩飾住心裏的失望。

    田深安慰，“別急，這山上就那麼大地方，總能找到。”

    “也只能這樣了，不過好在，這些小人蔘也能賣個幾十塊錢。”一想到還是有錢可賺，陳紅棗心裏安慰了許多。

    下山以後，陳紅棗就將這些野參轉手賣給了老鍾，趁著老鍾數錢的功夫，陳紅棗忍不住問：：“老鍾，最近，縣城上有什麼新鮮的訊息嗎？”

    老鐘頭都沒抬，“哪有什麼新鮮訊息？反正來來去去，大家都是爲了生活在奔波賺錢。”

    陳紅棗放下心來，要是真有誰一夜之間成了萬元戶，是要引起轟動的。

    看來，那個港商老高還沒挖到參王，她還有機會搶在他前頭。

    陳紅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絲毫沒有察覺到，田深有心事的樣子。

    吃過午飯，田深出去見了一些朋友，回來之後，他思慮許久，終於找了一個兩人獨處的機會，跟陳紅棗說上話。

    “我要回部隊了。”他說。

    陳紅棗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她本以為，他可以在家裏再多呆一段時間。

    “這麼快？你的假期休完了嗎？”沒來由的，她心裏一陣失落。

    田深目光漆黑地看著她，“嗯，領導派人來跟我傳信，讓我儘快早點歸隊。”

    實際上，他捨不得回去，但**天生就需要服從部隊的命令。

    一時之間，陳紅棗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心裏隱隱想要挽留他，卻又說不出口。

    “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走？”她小聲問。

    “再過一陣子，等通知。”田深語氣淡淡的。

    陳紅棗鼓起勇氣，“可不可以不走？”

    可能田深是這裏唯一足夠了解她的人，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的日子，還有，她的高中數學還沒補習完呢。

    田深想了想，“或者，你跟娘要跟我一起隨軍嗎？”

    陳紅棗愣了一下，幾乎毫不猶豫地搖頭，“我的事業纔剛剛開始，現在跟你走，就前功盡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