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蕭子言本能的抬頭，對上蕭煜寒那溫柔憐愛的眼神時，他卻突然呆呆的楞在了那裏，兩隻小手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玩具汽車，眼睛睜的大大的，連眨都不眨一下，似乎眼前的蕭煜寒完全是個陌生人。

    “子言，我是爸爸呀，你不想要爸爸了嗎？”

    蕭子言謹慎的小眼神讓蕭煜寒的心中劃過一絲刺痛，他用了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更溫柔一些，走到病床邊坐下來，離的他更近了些。

    蕭煜寒的靠近讓蕭子言的整個身體都條件反射般的顫抖了一下，眼神裡多了些驚恐，嘴巴里不受控制的擠出幾個字：“不……不要……”，緊跟著呼吸也慢慢急促了起來。

    這樣溫柔的蕭煜寒在蕭子言的記憶中根本不存在，小小的他儘管渴望父愛，可從他出生那天起，印象中的爸爸就是冷漠嚴肅的樣子，所以，在他的潛意識裏，大概以為這世上所有小朋友的爸爸都是這樣的。

    他已經習慣了無視他厭惡他的父親形象，此刻看著性情大變的蕭煜寒，反而將他嚇住了。

    這大概是對父子關係最大的諷刺。

    看著蕭子言驚恐的眼神，和抗拒自己的樣子，蕭煜寒的眼眶一陣酸澀，眼前不斷的浮現出他小時候張開小手喊著“爸爸”的樣子，那稚嫩的聲音在耳邊來回徘徊。

    他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轉過身溫柔的將他擁入懷裏，好好的抱抱他，親親他。

    他甚至不敢再去回憶自己當時既愚蠢又殘忍的行為，如同有人拿著一把尖刀一下下刺在他的心頭上。

    思及此處，蕭煜寒便迫切的想要抱抱他，親親他，好好的彌補他這些年缺失的父愛。

    他用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抹溫和親切的笑容，輕輕張開雙臂，溫柔的對蕭子言說道：

    “子言，過來讓爸爸抱抱好不好？”

    他的聲音難得的輕柔溫和，眼神裡的憐愛更是幾乎用盡了他生命至此積攢的全部深情，可這樣的深情此刻卻依舊換不到蕭子言那顆已經被傷害過無數次的幼小心靈的任何迴應。

    蕭子言隨著蕭煜寒的靠近本能的向後退，小臉憋得通紅，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委屈的撇了撇小嘴巴，淚花開始在眼睛裏打轉，終於，在蕭煜寒即將觸碰到他的小手時，他嚇得扔掉手中的玩具汽車，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媽媽！我要媽媽……”

    蕭子言的放聲大哭，讓蕭煜寒緊張起來，停在半空中的手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慌亂的想要伸手安慰，卻引得蕭子言哭聲更大，想收回手卻又看他哭的心疼忍不住想要安慰。

    從蕭子言出生的那一刻起，蕭煜寒就從來沒有照顧過他，也從沒盡過做父親的任何義務，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一個四歲的孩子。

    這是作為一個父親而言，最大的失敗。

    聽到病房裏傳來蕭子言的哭聲，剛剛走到門口的洛芷當下心裏一緊，放下手裏的東西，三步並做兩步推門而入，看到蕭煜寒的背影和床上正驚恐哭鬧的蕭子言時，她想都沒想的立刻衝上前，一把將蕭煜寒推開，將蕭子言從床上抱了起來。

    “子言！”

    洛芷緊緊的將蕭子言抱在懷裏，快速的掃了一眼，看到他沒有任何外傷，這才放下心來，緊接著轉過身警惕的看著蕭煜寒，低聲質問：

    “蕭煜寒，你想幹什麼？”

    對上洛芷憤怒又警惕的眼神，蕭煜寒的心中頓時一陣心虛，他微微皺了皺眉，臉上的情緒很複雜，眼神不自主再去看洛芷懷裏的蕭子言，聲音略顯低落的說道：“我只是想來看看子言。”

    聞言，洛芷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一些，她沒再繼續理會蕭煜寒，而是在床邊坐下，溫柔的安慰著懷裏的蕭子言。

    蕭子言在洛芷的安慰下慢慢止住哭聲，情緒也逐漸安定了下來，或許是哭累了，他在洛芷的懷裏安靜的睡著了。

    蕭煜寒就一直默默的站在那裏，看著洛芷將睡著的蕭子言輕輕放到床上後，他才緩緩開口：

    “洛芷，我們聊聊吧。”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平淡，似乎沒有太多的情緒在裡面。

    洛芷輕輕為蕭子言蓋好被子，聽到蕭煜寒的提議她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背對著他站在那裏沉默了幾分鐘的時間。

    如果是在昨天以前，洛芷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蕭煜寒，從離婚的那一刻開始，她便不想再跟蕭煜寒有任何的瓜葛，可想起昨天醫生的那番話，她瞬間動搖了。

    “好。”

    洛芷的聲音聽起來同樣平靜，輕輕關好病房門，蕭煜寒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蕭子言，面上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

    兩個人來到醫院樓下的咖啡館，對面而坐。

    四目相對，蕭煜寒的臉上情緒複雜，比起洛芷的淡定，他的眼神裡似乎有一絲刻意的閃躲。

    “喝點什麼？”

    或許是爲了掩飾內心的某種情緒，蕭煜寒的這句話在此時顯得有些突兀。

    “不用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事到如今，蕭煜寒這些客套在洛芷的眼裏毫無意義，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去刻意維持某種意義上的人情關係，有什麼話還是開門見山比較好。

    聞言，一絲異樣的情緒快速劃過蕭煜寒的眸底，轉瞬即逝。

    他略顯尷尬的微微抿了抿唇角，也不再堅持，而是開門見山的進入正題。

    “我想跟你談一下孩子的事情。”

    蕭煜寒的話陡然響起，他的臉色難得的溫和，語氣也不似之前那般冷厲。

    洛芷微微一愣，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太多的意外，這兩天蕭煜寒對蕭子言的異常態度她是在看眼裏的，儘管她還沒來得及思考蕭煜寒為什麼突然之間對蕭子言的態度有這麼大的轉變，可蕭煜寒是蕭子言的父親，這本就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或許看出了洛芷臉上的異樣情緒，又或許是猜到了此刻洛芷的心中所想，在洛芷做出迴應之前，蕭煜寒再次緩緩開口：

    “我重新做了親子鑑定，子言的確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