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死心
明亮素白的病房裏空蕩蕩的,只剩旁邊幾張空著的床鋪,洛芷雙目無神的凝視是窗外的落葉。
她半靠在牀頭櫃上,身上穿著醫院統一的藍白相間病號服,蒼白的面色看不出表情,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周身縈繞著幸福而又惆悵的氛圍。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洛芷愣愣的回眸,就看到聶欣芸那張笑意溫柔的面頰,眼裏閃過一絲抗拒,但也沒有表現出來。
聶欣芸見她愣怔了半天也不出聲,語氣禮貌的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聶欣芸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只是神情淡然的點頭,對聶欣芸來這裏的目的並不關心。
聶欣芸提著保溫桶和剛從樓下買的果籃站到了病床邊,隨即輕輕將果籃放在了牀頭櫃上。
其實,她此刻遠沒有表面上表現出的那麼鎮定,心神恍惚的看著洛芷柔光下姣好的面頰,繼而落到被刀劃傷的那半邊臉上,膚如凝脂,明眉皓齒,視線在接觸到她另外半張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疤時,不自覺的攥緊了手指。
歪扭七八的刀痕從眉梢滑到了嘴邊,坑坑窪窪的面板黑色的結痂,硬生生毀了那張美好如初的臉,左右兩邊的臉頰簡直天壤之別,半邊美人半面鬼,所見之人,無不嘆一聲惋惜。
聶欣芸心中一跳,漂浮在水面的心臟直直垂到了海底,意味深長的眼神幽深的看著洛芷:“你的臉……”
洛芷並不想同她談論這個話題,若無其事的瞥了她一眼之後:“沒事,不小心劃到了。”
面對蕭煜寒身邊的女人,不管是情敵還是什麼,她都絕不能露怯,面色淡然,脊樑挺的筆直。
得到了這個敷衍到不能再敷衍的答案,聶欣芸的面色也並未有任何的變化,神色自若的拿起了桌面的保溫桶,邊擰開蓋子邊說道:“傷口這麼嚴重,儘量減少飲酒,臉上留疤可不是件什麼好事。”
她的語氣輕柔,還帶著幾分關心的目光盯著洛芷的臉上的刀疤。
洛芷愣了下,大概是近日來受的刺激過多,她的反應有些緩慢:“你怎麼知道我昨天喝酒了?”
說完之後,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默默閉上了嘴,肯定又是蕭煜寒的功勞。
聶欣芸笑了笑,倒了碗解酒湯遞到了她的面前:“你別誤會,煜寒哥的公司最近資金週轉不開,他一時籌不到資金,一籌莫展。”聶欣芸無奈的聳聳肩:“我看他心情不好,就陪他去喝酒散散心,剛好就撞見了你跟許青山,不過那個時候你好像都喝醉了,所以纔不記得我。”
洛芷的眉心鬆了鬆,她昨天確實喝多了沒看到她也正常,只是聽到她那句陪他喝酒散心,她的心裏瞬間又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語氣不屑的道:“你有時間陪他喝酒,怎麼不幫他解決資金問題?”
洛芷的語氣帶著不解和嘲諷,她雖然不懂經商之道,但是互惠互利她還是知道的。
她整日對蕭煜寒做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怎麼到了緊要關頭,反而袖手旁觀?
聶欣芸的神色頗為無奈,還帶著一絲複雜的煩躁:“我不是不想幫她,只是公司的那些股東實在是太固執了,怎麼講都講不通,他們開出條件讓聶家和蕭家聯姻才同意出手相助,可這怎麼可能?”
洛芷心神微動,捧著手中還有些溫熱的瓷碗,修長的指尖輕輕點了點:“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這段婚姻本就名存實亡,她現在變成這副鬼樣子,離婚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聶欣芸怔了下,輕輕的搖搖頭,笑著說道:“當然不可能,煜寒哥寧願一個人揹負著這麼沉重的壓力,也不願意跟你離婚,我猜你連這件事情都不知道吧,真是羨慕你,結婚這麼久了,煜寒哥還是那麼寵著你。”
她的聲音裡透露著憧憬和嚮往,洛芷卻只覺得她的眼神刺目,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目光。
……
聶欣芸走了,帶著她那個裝著解酒湯的保溫桶離開了。
洛芷滑躺進被子裡,側身看著窗外的光禿禿的枝椏,腦子裏都是聶欣芸說的最後一句話,她嘴角慢慢的上揚,勾起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這就是令人羨慕的婚姻嗎?……寵這個字又是從何說起,說是支離破碎也不為過。
她突然也就想明白了前幾天蕭煜寒為何要突然提出離婚,可她當時爲了救子言,刻意激怒他最終保住了這段虛無縹緲的婚姻。
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附上了臉頰處的刀疤,或許是醫院的藥效果太好,傷口摸上去不再黏膩,濃水已經結了痂,只是她看不到結痂是不是淡褐色的,但她知道,不管是什麼顏色的都很醜。
窗外月明星稀,月亮沉睡在黑藍色的天空,醫院內安靜到除了燈光空無一人。
許青山去忙著處理案子了,偌大的病房裏,只有洛芷一個人躺在病床上。
她難得放空了思緒,回想了這麼多年和蕭煜寒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知道什麼時候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淚珠,砸到了潔白的枕頭上,只留個稍微深點顏色的水坑。
她的腦海裏是每個時間段的蕭煜寒,哪怕她已經被他傷透了心,卻還是回憶到了他們結婚典禮的時候,那天萬里無雲,是個出奇的好日子。
她是婚禮上最美的女人,白色的頭紗別在了她的腦後,厚重繁瑣但卻美得無與倫比的婚紗,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住,長長的婚紗裙襬層層疊疊。
她的面前站著此生摯愛,她幸福的幾乎暈厥過去,捂著口鼻害怕自己激動到失聲尖叫,但從沒想過,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她曾天真的以為兩人結了婚就會過一輩子,在婚禮上默默起誓會努力讓蕭煜寒愛上自己。
又想到了子言出生的時候,她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害他一出生就被親生父親懷疑。
再到後來洛晴去世,她們母子兩人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