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的四個字，程千里卻用了幾十年，程父的道歉他終於等到了，心裏的感覺難以形容。

    也讓程父的情緒徹底破防，佈滿皺紋的眼眶瞬間涌滿了淚水，他微微扯動嘴角，接著說道。

    “你能原諒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可憐你的媽媽，我甚至連道歉的話都沒機會說給她聽了……”

    程父的話讓程千里的心底激起一絲漣漪，眼前再次浮現母親去世時的樣子，何止程父沒有機會說一句“對不起”，他更是連一句“媽媽”都沒來得及喊出聲。

    程千里的眼眶溼潤了，一滴眼淚從眼角悄無聲息的滑落了下來。

    他有些不敢去看程父傷心落淚的模樣，他的臉一直看著窗外，許久，才慢慢轉了過來，他抬眸看著程父的眼睛，接著說道：

    “媽媽葬在國內的墓園，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祭奠她。”

    程父對不起母親，想到母親那雙佈滿繭子的雙手就知道這些年，她遭受了多少無奈與苦難，程父欠她一個道歉，這也一定是母親希望看到的。

    聽聞程千里的話，程父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這讓程千里的心裏瞬間柔和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程父便跟著程千里和訾熙一起回到了國內。

    下了飛機之後，程千里便帶著程父立刻來到了母親的墓碑前。

    看著墓碑上那張蒼老的面龐，程父的眼眶溼潤了，多年不見，她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的影子，儘管那張照片是在笑，但那笑容裡卻始終帶著一絲悲傷。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程父慢慢蹲下身來，用手撫摸著冰涼的墓碑，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當年，就是因為他的一念之差，他的不過堅定，害了兩個人，害了程千里的媽媽，更害了程千里的一生。

    此刻，他的心裏懊悔的要命，只是物是人非，所有的過錯已經釀成，這種悔不當初的感覺實在是煎熬。

    看著程父聲淚俱下的模樣，程千里的心裏既安慰又難受。

    欣慰的是母親泉下有知，終於等來的父親的懺悔，遠在天邊的母親終於可以安息了。

    難受的是物是人非和過往的一切悲傷的遭遇，而已然垂垂老矣的程父這般模樣，他看了，心情也並沒有像大仇得報那樣的痛快與興奮，他的心情依然很低落，或許，這就是隔不斷的骨肉親情吧。

    “母親最後瘦的皮包骨，胳膊摸上去就像是老去的樹皮一般，不過還好，她走的還算安詳……”

    程千里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程父身後，憑藉記憶中的場景，把母親去世時的樣子描述給程父聽。

    程父聽過之後，心裏的痛更加的撕心裂肺。

    直到落日餘暉，程父才止住了哭聲，程千里走過去俯下身，輕輕將他扶了起來。

    程父起身的那一刻，程千里從他略微佝僂的背和僵硬的動作裡，才感覺到，程父也老了。

    人真的不能總是生活在仇恨中，生命不長，被仇恨和怨恨填滿，人生就是黑暗的。

    “爸，我們回去吧。”

    這是程千里成年後，第一次開口喊“爸爸”，程父瞬間僵住了，他瞪大眼睛，驚恐的看著程千里，下一秒，眼眶再次溼潤。

    他沒說話，只是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後，將手掌覆蓋在程千里的手上，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了墓園。

    第二天，程千里和訾熙一起，將程父送到機場，分別前，程父和程千里第一次擁抱了一下，程千里淡淡的一笑，隨後輕聲說道：

    “保重身體。”

    簡單的一句話，讓程父的眼眶再次微微泛紅，他點點頭，不想讓自己在程千里面前掉下眼淚，轉過身才揮了揮手。

    程千里一直靜靜的站在那裏，目光注視著程父逐漸變小的身影，眸底的情緒有些複雜。

    訾熙抬眸看了看程千里面上的表情，已然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她沒說話，陪著他保持沉默。

    直到程父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程千里才緩慢的收回了視線，他彷彿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低下頭看著訾熙，溫柔的說道：“走吧。”

    隨後溫柔的牽起了她的手，往機場門口走去。

    ……

    許青山的情況還不穩定，一直在重症監護室有專門的醫生看護，就連洛芷也只被允許每天固定的幾個小時進去探望。

    無奈，洛芷只能村子醫院兩邊跑，每天來醫院照顧完許青山便即刻趕回村子，學校裡的孩子還在等她，如此一來，她看上去憔悴了許多。

    這天，她再次從醫院匆匆趕回學校的時候，卻見到了驚險的一幕。

    連日來的大雨不停地衝刷著村子後面的山，那些山上植被很少，幾乎全是泥土，而前一天晚上的那一場大雨，徹底將那座山沖毀，產生了泥石流。

    泥土混雜著雨水從山上浩浩蕩蕩的襲來，瞬間就淹沒了剛好在山腳下的教學樓，而當時孩子們正在學校裡上課，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撤離。

    儘管學校和老師已經在盡力的營救，還是有很多學生被泥水沖走。

    見到這一幕，洛芷的心都在發抖，每一個孩子的背後都是一個家庭，孩子沒了，整個家也就毀了。

    想到這裏，洛芷毫不猶豫的參與到救援隊裡面，跟他們一起營救學校的孩子們。

    洛芷半個身子都泡在水裏，身上沾滿了泥，每走一步都異常艱辛，但是，爲了那些孩子們，她死死的咬緊牙關不吭一聲。

    就連學校的領導和老師都看不下去，勸她休息一下，卻都被她拒絕了，村子裏的人都被洛芷的舉動感動了。

    直到累到虛脫，洛芷才被人從前線拉了回來，她氣喘吁吁的靠在牆邊，身上被浸溼的衣服也顧不上換，整個身體都覺得痠痛無比。

    晚上，洛芷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她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剛從浴室走出來，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叮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