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芷的聲音平靜到沒有任何溫度，臉上的表情雲淡風輕，看不出一點點情緒的波動，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也絲毫不避諱蕭煜寒的眸底投射過來的悲傷與喜悅，亦或是別的什麼情緒，好像面前站著的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洛芷的話讓蕭煜寒的心猛烈的一顫，心頭像被人插上了一把尖刀，她泰然自若的樣子，更是深深刺痛了蕭煜寒的心。

    面前這張不似洛芷的臉似乎看上去更陌生了，蕭煜寒的臉上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嘴角微微扯了扯，似乎想要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還是被他硬生生嚥了下去。

    他想說現在的他已經根本不在乎她的臉是不是跟洛晴一樣，他在乎的是她這個人。

    可想起過往他對洛芷的種種過分的行為，到嘴邊的心裏話他就沒辦法說出口。

    即便是說出來，恐怕洛芷也不會相信吧。

    見蕭煜寒一臉痛苦的樣子，洛芷暗自在心底冷笑，卻覺得意猶未盡。

    她輕輕提了一口氣，替換掉胸腔內堆積的濁氣，再次緩緩開口。

    “我還記得就是因為這張酷似洛晴的臉，我被迫跪在洛晴的墳頭磕頭贖罪，也是因為這張酷似洛晴的臉，我被你用水果刀生生在上面劃下一道無法癒合的疤痕……”

    洛芷不再繼續看著蕭煜寒，她抬眸看著花店外的陽光，眼神虛浮縹緲，那些傷痛的過往不得已再次被重新揭開，洛芷的心其實痛到不能呼吸，但她極力壓制著，爲了達到目的，她不能在此刻功虧一簣。

    眸底快速的閃現一絲傷痛，但在蕭煜寒發現前及時的煙消雲散。

    蕭煜寒的視線一直沒有從洛芷的身上離開過，聽著洛芷講述著自己曾經的殘忍無情，心如刀絞，眼眶不自覺地溼潤了起來，無盡的悔恨蠶食著他的心，身體忍不住微微發抖。

    停頓了幾秒鐘的時間，洛芷微微側眸，透過餘光觀察到了蕭煜寒臉上的愧疚與自責，心底不動聲色的得意，她覺得時機已經到了，隨後，轉過身看著蕭煜寒的眼睛，低沉帶著憤怒的聲音說道：

    “如果你真的為那張酷似洛晴的臉而感到遺憾的話，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醫院起火那天我是被人陷害的。”

    聞言，蕭煜寒的眉心處微微一顫，兩隻手暗自攥緊了，他剛要開口追問，洛芷卻搶先一步接著說道：

    “那天我曾經在手術室裡見過徐芳，而且親耳聽到她說是受聶欣芸指使的，蕭煜寒，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子言的死和聶欣芸脫不了干係！”

    洛芷的語氣很冷，猶如千年寒冰一般，可是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聲音忍不住輕微的哽咽顫抖，淚花在眼眶裏打轉，但她還是隱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只是這次她完全沒有隱藏，所有隱忍的痛苦和即將掉下眼淚的樣子，全都收進了蕭煜寒的眼底，她就是要蕭煜寒看到自己的痛苦與仇恨，再利用他的愧疚與自責，讓他親手去找聶欣芸報復。

    她就是要讓聶欣芸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費盡心機搶回來的愛人，親手報復自己，親手毀滅自己，這樣的場景只要想一想，洛芷都覺得心裏很痛快。

    蕭煜寒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此時悲憤交加的洛芷，內心正在盤算著這樣一盤大棋，而自己竟也成了她這盤棋上的一顆棋子。

    聽著洛芷擲地有聲的指證，蕭煜寒的心臟瞬間收緊，眉頭緊蹙，嘴巴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對洛芷的話毫不質疑，也並不十分意外，因為他在出差之前就已經隱隱覺得聶欣芸似乎並不簡單，如今，洛芷的話剛好幫他驗證了內心的猜測，頓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從心中升騰起來。

    而一旁的洛芷看似沉默不語，實則一直暗中觀察著蕭煜寒臉上的情緒，她有的是耐心等著蕭煜寒去消化這件事。

    短暫的沉默過後，蕭煜寒的臉上快速的劃過一抹冷冽，胸口處微微起伏，他用力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洛芷的眼睛，語氣低沉堅定的說道：

    “你放心，這件事我回去一定會徹查清楚，絕不會讓子言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的。”

    蕭煜寒目光如炬，故作鎮定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說話間，他忍不住再次伸出手去抓洛芷的手，卻被洛芷條件反射般的躲開了。

    洛芷下意識的逃離，和她臉上冷漠的表情，都深深刺痛了蕭煜寒的心。

    抬眸與她四目相對的瞬間，洛芷眸底那絲絲燃燒的怒火，頓時燒乾了蕭煜寒心中的所有深情，他的嘴角微微抽動，終究是選擇了沉默。

    他此時可以深刻的體會到洛芷心底的仇恨，也可以理解洛芷對他的所有的抗拒與冷漠，只是內心還是會忍不住的抽痛。

    空氣中陷入一片寂靜，良久，洛芷轉過身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還有其他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就請離開吧，我要工作了。”

    洛芷的聲音很清冷，聽上去絲毫沒有摻雜任何情緒，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然無須再跟蕭煜寒在這裏浪費時間。

    洛芷這道不痛不癢的逐客令讓蕭煜寒的心中又是一陣刺痛，他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隨後慢慢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看著他一片落寞的背影，洛芷的心裏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彷彿並沒有想象中復仇的快感，反而像是缺失了什麼一般，一陣荒涼蓆卷全身。

    突然之間，她又想到了什麼，在蕭煜寒走到門口之後，她再次冷漠的開口：“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還活著這件事。”

    洛芷冰冷刺骨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蕭煜寒的身體短暫的僵硬了一下，接下來他沒有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洛芷一直呆愣的站在原地，直到蕭煜寒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一年不見，蕭煜寒變了很多，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沒有了從前的冰冷孤傲，反而多了一絲憔悴與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