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父母
本來一家人過著平靜無波的生活,但有一天,一個自稱為靈兒,渾身流露詭異氣息的女性來過之後,這樣的生活就結束了。
『天音小姐,請您務必回本家一趟。』
女子向竹盈的雙親如此說道。那天夜裏,蕭風跟天音都麵露竹盈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徹夜長談。竹盈在隔壁房間,不安地躲在被窩裏。耳裡不時傳來『反正也逃不了』或『但是怎麼能把竹盈也捲進去』之類的話,以及父親憤怒的聲音跟母親有如啜泣般的聲音。
幾乎不成眠的一夜過去後,竹盈的父母親告訴竹盈他們的決定。
『我們要回本家。』
就這樣,竹盈離開了熟悉的環境,搭乘飛機,跟父母親一起搬到了當時還在深山裏的天家。她得在不管是眼前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環境裡生活。
竹盈緊緊地抱著布玩偶——之前在幼稚園所收到的餞別禮物,拼命地想要適應這有如暴風雨一般激烈變化的生活。
一切都跟之前完全不一樣。
在這裏,以前有時候看得到、但卻被母親交代要當作看不到的妖怪們,即使是大白天也堂而皇之地揮動著雙手,大步向前走。有黑影會掛在欄杆上,也有虛無僧會排隊在庭院裏行進,倉庫裡還一整晚響著恐怖的笑聲。
竹盈一開始會緊緊地閉起眼睛,抓住母親的衣袖走路。天音則是一臉困擾的模樣。
蕭風不再笑了。他總是一臉嚴肅,跟天音吵個不停。有一段時間,天音會試圖辯解,但後來就只是陰沉地低著頭,這反而讓蕭風更加生氣。有一天,蕭風把手上的書丟向天音,大聲地斥責她。書角撞到天音的額頭,血從她的髮際滴下,但天音還是一副看不出喜怒哀樂的樣子保持著沉默。她沒有哭,也沒有生氣。竹盈看不下去,大叫著介入父母兩人之間,蕭風纔回過神來,一副很尷尬的表情別過頭去,不看自己的妻子跟女兒。開朗的父親跟溫柔的母親,到底都到哪裏去了呢?
自從來到了天家之後…
一切就都變了。
儘管年紀小,但竹盈能夠體會父親的苦惱。他自從來到這個家之後,就斷絕了一切的社會活動。被迫辭掉了大學的工作,也遠離了研究活動。對性格勤勉的蕭風來說,從早到晚過著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他一定感到很痛苦吧。相對地,母親應該是回到了孃家所以覺得很放心,感覺過得很舒適。就如同野生動物將自己安置於最適合自己的環境之中,她的動作、眼神都是竹盈未曾見過的。
父親跟母親對竹盈都很溫柔,但他們兩人之間的鴻溝卻是致命地逐漸擴大。竹盈很努力地介入兩人之間,想要撮合他們。她要求自己儘可能扮演好有如連結木材與木材之間的角釘一樣的角色。
但是,兩夫妻終究越走越遠。最後,蕭風跟天音幾乎只有在吃飯的時候纔會見面。
不可思議的是,只有在這個時候,蕭風跟天音纔會像以前在南島生活時一樣,露出安穩的笑容。自始至終,兩人總是溫和地談笑。因此竹盈十分珍惜吃飯時間。
對當時的竹盈來說,『幸福』就凝結濃縮在這段時間裏。
平穩用餐的畫面,成爲了家族羈絆的象徵。
圍在同一張餐桌的人…
竹盈稱之為家人…
被埋在沙子裡的竹盈,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是一個令人懷念的夢,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幸福的餐桌。
如果能夠一直待在這裏,持續做夢直到腐朽的話,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吧。但是——
竹盈突然睜大了眼睛,將手往上伸。她不能在這種地方認輸。
她勉強地調整身體的姿勢往上爬。
拼命地往前遊。
爬出沙子的她,瞪著前方。對她來說,這次的決鬥不過是個半途經過的中繼點而已。
她要變得更強才行。
抖動著身子的吉娃娃,也跟著她身後爬出了砂海。竹盈輕輕地露出微笑,低頭看著吉娃娃。
每走一步,竹盈的腳就陷入沙子堆裡,但她還是努力地向前走。整個走廊都堆滿了沙子,天花板變得很近,只要稍微往上跳一下大概就能碰到日光燈,燈光一閃一閃的。爲了尋找自己唯一相信的夥伴,竹盈大聲叫著這個男生的名字。
“十三!你在哪裏?十三!”
沒人回答,身後的吉娃娃也發出吼叫。但是,被沙子掩埋住的樓層只回蕩著一片寂靜。
十三還被埋在沙子底下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得趕快把他挖出來。
竹盈緊咬著嘴唇,想要用靈力吹開這些沙子。
但…
“唔。”
她的身體一晃,就好像是貧血般眼前一暗。糟了!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已經太遲,竹盈整個人往前倒,癱在砂堆上。連忙趕來想要幫助她的吉娃娃也搖搖晃晃地倒下,最後終於昏了過去。
“我忘了…”
竹盈懊惱著自己的粗心。
“蕭忘憂的沙子會吸取靈力!”
當她被捲入奔流的沙子時,就等同於不停地出血。靈力被一顆顆的沙子所吸收,身體幾乎快要動彈不得。
意識逐漸遠離。
終於…
“唔…”
竹盈的眼前一黑。
少女跟吉娃娃倒在砂堆上。一個人影隨著沙沙聲走上了砂堆。
那個人沉默地低頭看著竹盈,小小聲地喃喃念着…
“~”
…看起來像是在微笑。
但也像是有殺意的樣子。
那個人一揮手,身影輕輕地覆蓋住竹盈跟吉娃娃。就算這個人對她有殺意…
竹盈也無能為力。
同一時間,花信風正陷入失神狀態。
“好,走吧。聆水仙!我們去把聆水仙找回來!”
話說回來,他提到的前者聆水仙,是他認為是聆水仙,但其實是怪物的傢伙。
後者的聆水仙,纔是被抓走,真正本尊的聆水仙。儘管精神狀況已經殘破不堪,自我幾乎完全崩壞,但他還是沒有忘記要把聆水仙找回來的目的。這一點雖然很了不起,但『跟聆水仙一起去把聆水仙找回來』的矛盾,已經被他丟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