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個機會，自己滾，還是死在這裏。”

    醒來的時候，看見一腳踩在自己胸前的她這樣居高臨下的對自己說話，他一時間覺得世界有些魔幻……

    自從來到了惡魔沼，不說是萬人敬仰，但至少以他的實力，還真沒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寧君臨身為本體雖然也有不可磨滅的功勞，但他脫離寧君臨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也是靠自己的實力得來的，只是沒想到……

    有朝一日，會到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

    她纖弱的身軀蒼白的臉色，天地間一片昏暗，也難掩她眸中的熠熠光輝。

    她幾乎扛起了寧君臨大半的重量，讓他一時間懷疑這樣單薄的身軀如何纔能有這般大的毅力，雖然作為修武者力量已經不能成為實力的代表，可是楚傾月這個人從出現至今，每一步都踩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知道，你有辦法離開這裏。”

    她眸光冷冷，眼下，更是用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流失了太多的鮮血，以至於哪怕是這樣都沒有洶涌的血液噴出。

    溫熱和冰冷同時出現在胸前，見到她纖長的眼睫輕顫，手上的動作卻半點不慢，聽見她的冰冷語聲道：

    “借點心頭血，死不了，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呵，歃血陣，你居然連這個都會？”

    猩紅的瞳孔倒映著她認真的容顏，說到‘歃血陣’的這一刻，見她指尖頓了頓，卻也不過是一瞬。

    他似乎不曾想過，如今實力跌弱到這般地步，兩個人反而還可以這般心平氣和的閒話兩句。

    “當年雜書看得多，什麼都會一點。”

    “讓我猜猜，你不殺我，是因為他，還是你單純不想髒了手？”

    “呵，我沒有習慣殺人。”

    “噢~我聽過你說，想殺你的人，你絕不手軟。啊……”

    劇痛感席捲而來，彷彿在抽空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

    他不由地瞪大了雙瞳，愕然看著面前略顯狼狽卻掌握他生殺大權的女人，見她露出森森牙齒冷笑一聲，挑眉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求死。”

    “……”

    “呵，惡魔果是種神奇的東西，雖然侵蝕靈魂，卻也可以保證靈魂和肉身的最後一絲力量~”

    她攤出手來，纖弱修長的柔荑上零星染上乾涸的血汙，聽她道：

    “你反正要滾，惡魔果給我留下。”

    “你這是打劫！”

    “嗯？”

    她挑了挑眉，眼底帶著幾分上位者不容置疑的霸道神色。

    “……”

    要是早知道這一趟血本無歸，還會遇上這麼個剋星，他寧可沒來這一趟！

    神機樹迅速的枯萎衰敗，眼看著是沒有隨後一絲生機可言，也不知道是多年來毫無鮮血的維持耗盡了最後一絲生機，還是寧君臨強行開啟天地裂隙的結界直接耗費了神機樹最後一絲精元……

    懸掛的紅綠色果實迅速風化衰敗，也像是這一場令人意想不到的行程，隨風消散，了無痕跡。

    自高空之中，遙遙看見她以鮮血為引銘刻繁複的歃血陣法，只見他搖了搖頭，沒好氣道：

    “人道，情愛因果加身，也不知道紅塵滾滾，怎麼就有那麼多痴男怨女。”

    ……

    而此刻，焚解空間內一片寂靜。

    焚天氣的不住捶地！一邊錘，一邊罵道：

    “這個女人怎麼跟問天一樣不長腦子！為情所困差點死了都不是第一次！真不愧是她的轉世！靈界的人怎麼連不長腦子都是普遍性的！！！”

    “嘖嘖嘖，這不是說明你解脫了？”

    焚天不疾不徐，坐在元池邊上，看著漸漸枯槁的元液露出乾涸的池底，嶙峋的晶石遍佈熠熠生輝，也在漸漸失去原有的光澤。

    “反正你一直希望她早點死，不是嗎？”

    “焚解，都這時候了能別說風涼話了嗎！你想想辦法！！！”

    “呵~她已經連和我的聯絡都切斷了，我能有什麼辦法？靈界有句話，叫叫不醒裝睡的人。”

    “難道就這樣看她找死？！”

    焚天咬緊牙關咯咯作響，緊握的拳頭青筋直冒，聽他一字一句從牙齒裡蹦出隱含著怒意的話語道：

    “男人滿地都是，幹嘛要死磕著一個不放！有什麼好處！”

    他這般說著，焚解卻挑挑眉看了過來，不過輕笑道：

    “問天的轉世有那麼多個，沒有這一個，還有下一個，你又為何死磕著一個不放？反正她死了，你我不死不滅，還會見到她的下一次轉世。”

    “焚解你怎麼回事！”

    他的話，像是踩到了焚天的痛點！

    見他雙手叉腰瞪大雙眼，沒好氣道：

    “口口聲聲說她不是問天的也是你，現在說等她下一次轉世的也是你，你到底站哪邊的！！！”

    “哼哼……”

    焚解挑了挑眉，冷笑一聲，不說話。

    明明依舊是那般古井無波的眼光，挑眉看過來的樣子，卻彷彿洞悉了焚天的所有思緒，聽他輕笑中滿是輕描淡寫的意思道：

    “焚天，你還不承認？現在你眼裏，問天是問天，楚傾月是楚傾月，你擔心的就是楚傾月，早就不是問天了，怎麼現在還死鴨子嘴硬？”

    “好好好，我知道你就想看我難受！我承認行了吧，你救救她！！！我能明顯感覺到，她的氣血根本撐不住歃血陣法的消耗！當年問天因為歃血陣法死過一次了，難道現在你要看著楚傾月在同樣的陣法上再死一次！？”

    而此刻，漆黑一片的天地裂隙內。

    狂躁的風隨著她一筆一劃的銘刻而平底席捲，拂過她被血跡浸染而乾涸的衣裳，拂過她漸漸乾枯失去光澤的長髮。

    生命似乎在以各種形式無法挽回的流逝，眼下殷紅的鮮血銘刻在地上，卻漸漸散發出琉璃色的光華。

    待到血跡漸漸淡了，而楚傾月卻只是悶哼一聲，咬咬牙，用削泥匕狠狠劃破下一個指尖。

    明明十指都已經沾滿血漬狼狽不堪，眼下卻哪怕是深可見骨的傷口，都不再見半分洶涌的殷紅之色，彷彿整具身體的鮮血都快被她抽乾了一般。

    “還差一點……就一點……”

    狂風似乎帶走了身上僅存的溫度，她說著，咬緊牙關，一陣一陣的暈眩感隨著狂風席捲中拍岸而來！

    寂寥的天地裂隙內沒有光，彷彿只剩下了一個將死之人，和一具行屍走肉。

    她伸出手來，握住寧君臨已經失去知覺的大掌，逐漸消耗的體溫這一刻竟出奇的相近，卻見她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輕聲道：

    “阿臨，你一定要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