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子覺得這件事不奇怪，卻並不代表她能接受。

    沉默了片刻，她轉頭看著宋晗，問道：“那現在怎麼辦？大嫂那邊肯定沒法兒說了，可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她總不能在張香香最擔心最敏感的時候去刺激對方，這樣到時候張香香情緒不受控，很有可能會出事。

    宋晗思索了一瞬，道：“暫且不說，瞞著。等我找個時間同大哥談談。”

    瑛子點點頭，“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但她還有一點沒說的是，她擔心那個女人最後會鬧出麻煩來。

    畢竟宋堯是宋家長子，那個皇上都會禮讓三分的宋家，難免對方會沒有點想法。

    一旦對方鬧起來，只怕事情會越來越麻煩。

    當然，瑛子更擔心的是，萬一那女人有了孩子，宋家不可能不讓女人進門。

    母憑子貴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能放下的。

    因著宋堯的事，瑛子這晚上都沒休息好，翻來覆去到最後也沒睡著，還連累宋晗大半夜的起來給她弄吃的。

    “我是不是有點矯情了？”瑛子看著手裏的麪條，抿了抿唇，說：“我就是覺得，自己心裏放不下，明明知道這件事了，卻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我，宋晗，你說我是不是多餘的？”

    “誰說你是多餘的？”宋晗慢慢的給她喂麵，說：“這件事是誰都不會放心，不過瑛子，我想讓你明白的是，在這件事你，你始終是個外人。”

    你的所作所為，對大哥大嫂並不會帶來什麼太大的影響，他們在怎麼做要怎麼選擇，都是他們的事，跟你過日子的人是我。不是他們。”

    宋晗平緩的說著，讓瑛子能夠接受自己說的話。

    “雖說我們心裏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可在大家眼裏，男人三妻四妾彷彿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不同，因為我們不屑去做這樣的事，不願意做這樣的選擇，就否定了別人。”

    宋晗從來不覺得他會喜歡上瑛子以外的任何人，也不會作出這樣的事，但不代表他是這樣的，就要要求自己身邊人都是這樣的。

    他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權利。

    瑛子點頭，道：“我知道，我也明白自己的想法肯定，但，宋晗，同爲女人，我只是不想看到大嫂傷心難過。”

    “其實真的說起來，大嫂跟我的關係是最親近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對我有設麼其他的企圖，這段日子我也沒看出來，但對我來說，大嫂目前是整個宋家當中，跟我關係最好的。”

    “在我眼裏，她現在就跟小雪他們一樣，我不放心的，也只有這個。”

    宋晗自然知道瑛子擔心的，不過他也不想因為這個擔心，瑛子一直都這樣下去。

    思索了片刻，他道：“這樣好了，明日我就去找大哥商量，或許這件事還會有轉機。”

    瑛子卻搖頭，“不了，你今日剛剛上任，還有原來的大理寺卿的事情等著你去查，等你把這些都做完吧，我想想，這段時間也給大嫂一點準備的時間纔好。”

    宋晗想說什麼，但看到瑛子堅定要這樣，也就只能點頭說好。

    ……

    宋晗進入大理寺後，就開始著手原本大理寺卿的事情。

    其實要查對方很簡單，大理寺卿原本在朝堂上就沒有太大的靠山，他也是這兩年才被提拔起來的。

    手上雖說貪汙，但數量不大，不過是個小嘍囉罷了。

    霍琦從他入手，自然也是爲了讓其他的人收收心，同時只有這樣，纔會讓他們收斂一點。

    但宋晗並不這麼想。他要藉着赫連雲的事情，直接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當初他們怎麼做的，他現在也可以這麼做！

    “宋大人，這些都是您要的卷宗。”

    下面的人抱著一堆卷宗走了過來，道：“全都要放在桌子上嗎？”

    宋晗看了眼那些卷宗，道：“先放這裏，你們準備一下，找五個人隨我去一趟赫連大人的府上。”

    “好嘞！”

    雜役連忙走了出去找人。

    宋晗則是放下手中的紙筆，檢視了一眼那捲宗，不過大致翻了翻，大部分都是關於十年前的事情。

    不過宋晗這一番就發現問題所在了，這些卷宗被人動過。

    十年前的卷宗，不可能字跡還這麼新，紙張也不是十年前的。

    宋晗很清楚的記得，當初那些人將卷宗送到她面前，要他親自簽字畫押，那些紙張上面，有著他的印記。

    但他如今拿出來的這本卷宗，明顯不是他的。

    不過手印倒是一模一樣的。

    宋晗斂眸，將卷宗抽出來放到了一邊。

    隨後穿著官服走了出去。

    雜役已經把他要的五個人都給準備好了，宋晗走到旁邊看了眼，五個人他都見過，算得上是新人。

    不知道雜役是故意的，還是以前的那些人不願意跟著出來。

    不過都沒關係，很快這些人就會被送走了。

    宋晗帶著五個人來到了赫連雲的府上，赫連雲此時正在跟自己的夫人說話。

    聽到宋晗過來，臉色瞬間就不對勁了。

    “他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

    管家不明白，只道：“宋大人說是要來問問您關於府上的賬目，人已經在前廳等著了。”

    如今的宋晗可是正三品官，他們家老爺到底是不是，還得看宋晗調查出來的結果。

    即便不是，那人也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他們下人得罪不起的。

    赫連雲是一點都不想見到宋晗，他現在是責怪自己當初話多，直接暴露了自己，纔會讓對方得到這個機會。

    現在沒有反悔的機會了，但並不代表他當真會從了對方。

    “知道了。”

    赫連雲煩躁的擺擺手，赫連夫人見狀擔憂的說道：“老爺，你說他會不會真的查到什麼？咱們家……”

    “查什麼查！”赫連雲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你擔心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做！”

    赫連夫人抿唇，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她知道赫連雲不喜歡說這些事情，現在心情不好，但她心情會好嗎？如今擔心的不該是她嗎？

    她可不想因為赫連雲連累了自己。

    在赫連雲起身離開時，赫連夫人已經做了一個決定。

    ……

    宋晗在前廳等著時也沒幹坐著，而是打量著屋子裏的陳設。

    這一看，就看到了主位上的那張桌子，上好的紫檀木做出來的，放在外面少說也是上千兩銀子。

    大理寺卿一年的俸祿不過一百八十石，換算成銀子，也不過六千兩左右。

    這還是在豐收之年，纔會有這麼多。

    而大理寺卿在這個位置上不過坐了三年不到，在此之前不過是個七品小官。

    三年之內，買個這樣的桌子，似乎並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這個桌子，是他君家的。

    上面還有一個印記，是當初宋晗被父親責罰，一刀砍下去的。

    印記很小，還是在花紋上，乍一看並不會察覺到。不過是他對這個桌子太過熟悉了。

    上千兩的桌子，還是他君家用過的，宋晗覺得這赫連雲在當年的事情裡，或許也不是這麼幹淨呢。

    收回視線，宋晗坐在椅子上，目光又放在了桌上的茶碗。

    這個茶碗是官窯出來的，但算得上是古董了，上百年前的東西，怎麼着也是上百兩。

    還有這茶……

    宋晗如今十分慶幸的是自己小時候不務正業，整日就知道出去玩，所以才能這麼快的認出這些東西來。

    這個茶葉也是幾百兩銀子一斤的東西，大理寺卿，未免也太有錢了。

    宋晗忽然覺得，自己收到的那些線報或許還說少了。

    “不知宋大人來了，是我來晚了，抱歉抱歉。”

    赫連雲笑著道：“宋大人啊，沒想到你穿上這身官服如此的俊朗！真的不錯，不錯哈哈哈！”

    宋晗起身拱手，行了一禮，道：“赫連大人說笑了，這身衣裳在宋某的身上，的確比在您身上更為合適。”

    赫連雲嘴角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他扯了扯唇角，這才忍住了想要把人趕出去的衝動，道：“哎宋大人就是喜歡說笑，不過您今日過來，是做什麼呢？”

    不等宋晗開口，他又嘆了口氣，道：“宋大人啊，其實您也知道，我的身份是大理寺卿，每年的俸祿並不多，說白了，咱們手上的銀錢都不足，我幹啥要去貪汙？”

    “赫連大人這話就奇怪了，正是因為沒錢，纔會貪汙啊。”宋晗笑著說：“且，您嘴上說著沒錢，這茶杯沒有百兩銀子也下不來，就是這茶……也是上好的綠茶不是嗎？”

    宋晗說著輕嘆一聲，“也就是宋某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的茶葉啊！”

    其實不然，宋晗家裏的茶葉都是瑛子直接讓人在茶山上現採的，還是上千年的老茶樹了。

    不過那人也是經常跟瑛子合作纔會給這麼好的茶葉，換句話說，他們家裏的茶葉就是不花錢的。

    所以說白了，他的確是第一次喝這麼貴的茶葉啊。

    但赫連雲並不覺得對方是在誇自己，這分明就是在說他就是貪汙受賄了！

    臉上變了變，赫連雲又道“哎宋大人您真的是誤會了，肯定是有人故意在背後這麼說的！我在這個位置上才兩年多，好容易從下面上來了，怎麼會做出自毀前程的事情呢？您說是不是？”

    宋晗根本不吃他這一套，道：“都說由奢入儉難，您到了這個位置上肯定就不想再下去了，所以做出一些事情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嗎？”

    赫連雲：……

    他覺得要是在這樣說下去自己肯定會忍不住動手了，宋晗真的太欠揍了！

    可惜宋晗並不怕他，反而笑著說：“赫連大人不用這麼着急，宋晗也就是隨口一說，哦對了，這次來就是跟您要一下賬目。”

    “既然有人告您，那這賬目宋某就得拿走了，不然也不好跟皇上解釋，您說是不是？”

    赫連雲早就知道宋晗會過來要，所以已經讓人準備好了。

    “自然。管家，去吧府上的賬簿都給拿過來！”

    管家連忙去拿，這個過程中，宋晗的目光又落在了赫連雲的桌子上。

    “對了赫連大人，您這個桌子，似乎也是上好的紫檀木呢？”

    聽到宋晗說起桌子，赫連雲生怕他說出什麼事情來，加上這張桌子本來就是來路不正，他笑著說：“害，這個就是別人不要了送給我的，我瞧著這桌子也還行，就接下來了。”

    送的？宋晗挑眉，裝作無意的問：“誰送的？沒想到赫連大人還有這麼豪爽的朋友呢！不如介紹給宋某認識認識？交個朋友也好啊！”

    “我也想要一個動不動就送我上千輛白銀的朋友啊。”

    赫連雲不知道宋晗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看到他神色正常的模樣，他還是沒說，“宋大人說笑了，我那些朋友都比不得您夫人有本事啊！”

    百食軒的生意可是肉眼可見的好。一個月的收入都是他們一年的俸祿了。誰不心動？

    不過宋晗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沒人敢動了！

    宋晗聞言卻是笑了，道：“赫連大人這話說得，那雖說是在下的夫人，可家產卻是趙家的，與我沒關係啊。”

    宋晗並不覺得瑛子的東西就是自己的，不過這話說出來也沒人信，反而大家都覺得他是在炫耀呢！

    這時，管家也把賬簿給帶過來了，全都交給了宋晗。

    宋晗看了眼那賬簿，挑眉道：“赫連大人家裏每年都有換新賬簿的習慣嗎？”

    赫連雲一愣，心想宋漢難不成是看出來了？但這個賬簿他親自監督找人做的，做的師父都說了肯定看不出真假來。

    或許只是宋晗炸他的呢？

    赫連雲笑著道：“不是，這賬簿哪裏有時間去慢慢的謄抄？也沒有必要啊。”

    “不過宋大人，以前的賬簿都不見了，就剩下這些了。”

    宋晗大致翻看了眼，笑了，“赫連大人，您這是不承認賬簿作假了？可這個紙張都不同啊。”

    “這些紙張都是浩然軒十年前出的，十年的紙，到現在還這麼新？”

    “何況，據宋某調查，浩然軒在三年前就已經關門了，您用十年前的紙，來做今年的賬，有點奇怪啊？”

    赫連雲一愣下意識的說了句：“不可能！師父都說了這個紙……”

    話沒說完，赫連雲瞪大雙眼，震驚的看著宋晗，“你，你詐我？”

    宋晗搖頭，無奈的聳聳肩，道：“怎麼會呢？宋某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手上的紙張的確是浩然軒的，不過不是十年前的，是三年前的。

    但赫連雲的反應也告訴了他，賬簿的確是假的。

    “既然這樣，那就對不住了赫連大人。您的家，我需要搜一搜了。”

    赫連雲臉色難看，真正的賬本他肯定不能扔了，那東西記載了很多他的罪證，同時也有保命的東西。

    若是銷燬了他纔是一點救都沒有！

    “但，要搜的話，宋大人是不是也得拿到搜查令？”

    宋晗一愣，旋即笑了，“我的赫連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赫連雲看著他，宋晗臉上的笑容更盛，“我，是大理寺卿，我要搜家，不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嗎？”

    大理寺有著自己的一套辦理事情的順序，直接受皇上的命令，換句話說，大理寺卿雖說只是個三品官，但在朝堂上，卻只有皇上才能夠命令宋晗去做什麼。

    而很大部分上，宋晗要搜誰家都只需要他認同就好了。

    畢竟，他現在的位置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赫連雲緊張之餘忘了這件事，他咬了咬牙，道“行，你搜！”

    隨後給管家使了個顏色。

    管家接到命令，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前廳。

    宋晗把對方的行動看在眼裏，並沒有打擾，而是說：“既然如此，那就叨擾了。”

    宋晗這邊在搜家時，瑛子也收到了一個訊息，下面的人找到合適的鋪子了。

    “就在城東，距離咱們中間也是有點位置的，不過並不偏，就是掌櫃的著急出手了。”

    瑛子直覺這種情況都是掌櫃家裏出事兒了，便叫上張香香，兩人出去看看。

    姚硝自然是跟上了瑛子，如今只要宋晗不在瑛子身邊，他都會自動的跟上去。

    來到下人說的院子，瑛子還真的看到了掛出來的牌子。

    “因家中老母病重，特此轉手。”

    張香香唸了下那牌子，道：“瑛子，就是這家了！”

    瑛子抬頭看了眼牌匾，上面寫著珍寶閣，這裏是家買首飾的。

    “珍寶閣，大嫂您知道嗎？”

    張香香點頭，“知道，珍寶閣的掌櫃也跟我們熟悉的。”

    說著她還奇怪的說了句，“這掌櫃的每年雖說賣不出去多少東西，但也不窮啊。”

    瑛子垂眸，想了想問道：“珍寶閣在這裏多少年了？”

    “沒有多少年，嗯，也就八九年吧。話說珍寶閣原來不是這個掌櫃的。我聽說原本是君家的。就是小姑的，不過後面君家出事後手上的鋪子也被收回去了。”

    張香香提起十年前的事情並不想多說，她並不知道宋晗的身份，所以也不想瑛子知道這些。

    但瑛子聽到這個後腦子裡一根弦就繃緊了，她皺眉道：“所以說，這個鋪子以前是君家，後面又被別人盤下來了？”

    “嗯，先帝抄家了，君家的很多東西都被收了，但皇上要個鋪子做什麼？總不能自己給自己繳稅啊，所以就乾脆把鋪子啊，都盤給別人了，那些東西能賣的都買了，不能賣的就收在了庫房裏。”

    那時候張香香還未進宋家，所以要說她對這件事有多痛恨倒是不至於，只是覺得君家是真的很慘。

    “害，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不說了。”

    張香香搖搖頭，“不過過段時間小姑就要回來了，聽爹孃的意思小姑回來後就把之前屬於小姑的東西交給她。”

    “哦對，這件事你不能跟別人說哦！”張香香道：“現在小姑的身份已經不是君家的夫人了，她十年前就跟君將軍和離了。”

    張香香最後的幾句話說得很小聲，但瑛子還是聽清楚了。

    不過她不能理解的是，為何宋柔跟君將軍都已經和離了，還會被送出去？

    還有，兩人為何會和離？

    不過這件事問張香香顯然是得不到結果的，瑛子也就不問了。

    張香香跟瑛子等了一會兒，才走了進去。

    掌櫃的看到是張香香過來，連忙笑著說：“大少夫人您來了！今兒要帶什麼回去？我們鋪子裡新上的珠寶您都可以看看，保證您愛不釋手！”

    張香香淡淡的點頭，道：“不用了，我今日過來不是看那個的。”

    說著她指了指外面的牌子，道：“掌櫃的，你這個院子是要盤出去？”

    掌櫃的一愣，連忙點頭，“您這是，要來買這個樓的？還是整個鋪子？”

    張香香正想說自己只要樓，結果瑛子搶先說了一句，“當然是整個鋪子。”

    張香香有點奇怪，這些珠寶要是全都加起來的話，兩千兩絕對不夠的，至少得上萬兩才行，雖說瑛子現在的確不差這點銀子，不過張香香還是覺得奇怪。

    瑛子並未跟張香香解釋，只是看著掌櫃到：“掌櫃的，這個鋪子我們全都要了，不知道您價格……”

    “這，要是全都要的話，價格肯定就不一樣了。”

    掌櫃的沒想到瑛子會全都要，思索了一瞬，道：“不過這個還得問問我們夫人，嗯，不如這樣，二位您們稍等一下，我去問問我家夫人。”

    珍寶閣還不是掌櫃的？

    瑛子和張香香對視一眼，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先看看情況。”

    瑛子道：“大嫂，若是多出來的銀錢我來出。”

    “哎你跟我算這個做什麼，我又不擔心這個。”

    一萬兩張香香還是能拿出來的，不過拿出來之後自己就是徹底的窮了。

    不過瑛子肯定不會這麼做，她只是想試試，看看自己心裏的想法是不是真的。

    不多時，掌櫃的就跑出來了，一臉歉意的看著兩位，道：“那個，抱歉了二位，這個院子不能賣給你們，我們夫人說，宋家很有錢了，這，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