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見謝晏之現在這幅樣子，心裏頭不忍。

    卻還是穩住身形然後說道。

    “督主，蘇姑娘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怕是……”

    怕是什麼？謝晏之很清楚，但他卻不敢聽。

    連續取了七日的心頭血，會是什麼樣沒有人比謝晏之更加清楚。

    曾經他折磨過一個犯人，就是用匕首將他的心口挖開，每日放血。

    讓他在恐懼當中一點一點的去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

    而那個人也不過撐了四日就死了。

    後面的話懷安還沒說完，但謝晏之已經不敢聽了。

    沒有梳洗，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任由三千青絲披散在腦後，謝晏之就這樣披頭散髮的跑了出去。

    還沒進屋，蘇挽兒就已經聽見了裡頭傳來小翠嗚咽的哭聲。

    一門之隔，謝晏之居然有些不敢將門推開了。

    他在害怕，害怕看見他不能預料的場景。

    謝晏之的渾身都在顫抖。

    推門進去的那一剎那，謝晏之看見雲淺還在屋中站著，眼睛還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的。

    而她手中拿著的赫然是蘇挽兒那日送她的蘭花簪子。

    世人見她都稱一聲神醫，但是到頭來她卻連自己唯一的朋友都救不了。

    小翠更加是哭的連氣都上不來。

    看見謝晏之進來，小翠用腫的不成樣子的眼睛看著他。

    “督主你也是來見小姐最後一面的嗎？”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謝晏之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炸開了。

    整個人就好像是被雷劈中，耳朵裡再也聽不到其他。

    腦子裏只有剛剛的那一句，最後一面？

    什麼叫最後一面？！

    謝晏之想要反駁，他的挽兒會和他一起長命百歲，白頭到老。

    他會一輩子寵著她，縱著她……

    但是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謝晏之一張嘴突然嘔出一大口血。

    “你這是做什麼？！你的命是她用命換來的！你若是出事，那挽兒做的一切，她……”

    雲淺走到謝晏之面前，拿出丹藥遞給謝晏之。

    但卻被謝晏之一把揮開。

    “滾！”

    用她的命換自己活著，還算是活著嗎？

    算嗎？！

    若不是這個女人非要給自己解毒，若不是她陪挽兒一起瞞著，那挽兒是不是不會有事？

    怪她！

    都怪她！

    謝晏之心頭在這一瞬間動了殺意。

    雲淺感覺到謝晏之對她已經動了明顯的殺念。

    “知道我為什麼幫她一起瞞著你嗎？”

    雲淺深吸一口氣，壓下她眼中翻涌出來的淚意。

    果然她對上了謝晏之有些許迷茫的眼神。

    “因為她說你的命比她的更重要，中途我問過她很多遍後悔嗎？值得嗎？只要她說我隨時可以停下，可以用藥可以給她的傷口縫合，但是她說她不後悔，你比她重要，她想讓你活下去，她還說她不後悔遇到你。”

    七日的時間蘇挽兒有無數次可以後悔，但她沒有。

    當一個人將另一個人看的更重的時候，便會如此。

    雲淺說完，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謝晏之。

    “這是她給你的。”

    謝晏之接過，眼尾發紅。

    把他看的比自己更重嗎？

    他記得挽兒是怕死的，為什麼？為什麼！

    身上的殺意驟然散去，他的眼中迷茫，像一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雲淺拉起還在哭的小翠，將她拖了出去。

    她們是傷心，但對於謝晏之來說怕是噬心之痛。

    等到人都離開之後，屋裏只剩下謝晏之和蘇挽兒。

    謝晏之一步一頓的朝床走了過去，他走的很慢，因為對於他來說都有千斤重。

    在看見床上躺著臉色蒼白毫無生氣的蘇挽而時。

    有水霧凝聚成了液體從謝晏之的眼眶中滑落。

    “挽兒……”

    哽咽沙啞的不成樣的嗓音。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在這一刻包圍了謝晏之全身。

    上一次這麼害怕的時候是在他娘去世的時候，當時的他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但是卻什麼都做不了。

    後面他發誓他要變得強大，強大到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他，讓他可以足夠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可以留住他想守住的東西。

    後面他也做到了，他成了世人聞之色變的九千歲，他是謝晏之，世上再無鳳千燼。

    他的生辰亦是忌日……

    可是……可是現在他是不是又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所愛之人離開，什麼都做不了？

    那這樣的活著還是活著嗎？

    這個世人眼中強大談之色變的男人，在這一刻泣不成聲。

    他本不懼黑暗，若從未見過光明……

    謝晏之小心翼翼的將蘇挽兒拉入自己的懷中。

    生怕他一個動作會弄疼她，他的小憨包那麼怕疼，足足取了七日的心頭血肯定很疼吧？

    “挽兒不怕，本座在這。”

    謝晏之啞著聲音說著，卻沒有等到平日裏那人兒嬌俏的撲入他的懷中說“督主，有你在真好，人家最喜歡你了。”

    什麼都沒有！

    她現在就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就那樣躺在那裏。

    謝晏之卻像是什麼也感覺不到一樣，努力的抱著蘇挽兒。

    “挽兒是不是又淘氣了？身上怎麼這麼冷，本座身上暖給你暖暖好不好啊？”

    “挽兒想不想吃糖，乖，別睡了，本座給你買好不好啊？”

    “挽兒，本座身上的毒解了你開心嗎？你想知道的全部本座都跟你說好嗎？”

    “乖，我們別睡了，醒過來再看看本座吧，求你……”

    溫熱的淚水灑向蘇挽兒的頸窩，謝晏之一遍又一遍的叫著蘇挽兒的名字。

    試圖讓她已經冷了的身子，變得溫熱起來。

    但什麼都沒有，她依然那樣冰冷的躺著。

    “挽兒本座的孃親走了，連你也不要本座了嗎？”

    她帶著光明朝他走來，卻又轉身將他推入更深的黑暗。

    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謝晏之這會顫抖著手開啟了蘇挽兒留給她的那封信。

    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出自蘇挽兒的手了。

    上面赫然寫著。

    “督主，我是最不想你看到這封信的，因為你若是看到了我多半是沒有撐過來，以後只怕是不能繼續陪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