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管家的麵，荀或一本正經的訓斥說道。

    而按照輩分，荀或是叔，荀攸是侄，還真就只有挨訓的份兒。

    管家嘴角抽動，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然後悄咪~地退下，給叔侄二人留下獨處的空間。

    待管家走後，荀攸這纔沒好氣地別了荀或一眼：“我不是說了，別叫我賢侄的嗎？”

    “但你是我的賢侄啊。”

    “我比你大了六歲！”

    “歲數歸歲數，輩分不能亂啊。”

    荀或一臉吃定荀攸的表情，臉上始終掛著淡定從容的微笑，長輩的氣質這一塊，他拿捏得死死的。

    從小到大，喊一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小屁孩當叔叔是一種什麼感覺？

    荀攸表示自己深有體會，藍痩，香菇！

    然而儒家最重禮節，無禮不立，所以再怎麼不滿，荀攸也只能忍了：“說吧，你今天來找我，究竟想要做什麼？”

    聊起了正事，兩人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荀或收斂笑容，目光凝視著荀攸：“公達，你這次做得太過了，你可知此次戰役，總共死傷了多少人？天下士族，又對你有多少的怨言和憤恨？”

    雖是教訓的語氣，但更多的，是荀或對荀攸的關心和告誡。

    王也與荀攸一同設計，引種輯和王服入局，將四郡之地的所以潛在反抗勢力一網打盡。就算瞞得過普通人，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天下所有人？

    天下這麼大，一流的謀士並不少，通過事後的推敲，想要看破王也和荀攸的計劃並不困難。

    而王也的舉動，顯然觸動到了天下世家和豪族的根本利益。

    荀攸的行為，更是被不少人當成是助紂為虐，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所以荀或纔不得不借著回京述職的機會，親自跑來見荀攸，當面提醒他要小心：“你可知現在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殺你？你難道真要將自己置於險地嗎？”

    荀或的意思，荀攸當然明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選擇：“文若，我與你所走的道路不同。”

    “哪裏不同？世人都說我是荀家的王佐之才，卻沒有多少人知曉，論智謀和見識，公達你絲毫不弱於我。但你為什麼偏偏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當你滿手沾染血腥，當你滿身都是汙穢，你為王也所做的籌謀和佈局，最後都會被歷史所掩埋，你註定無法活在陽光底下。”

    兵諫雖然是王服和種輯所發起的，但戰爭的發生，卻是荀攸幫助王也籌謀策劃，在暗中完成了所有的佈局。

    這樣的算計，瞞得過普通人，卻瞞不過有王佐之才稱號的荀或。

    所以在一開始，荀或纔會說荀攸做得太過。

    只因爲他的計謀，殺戮太過！

    荀或都替荀攸感到惋惜；“你是智者，就應當明白，史書之上，陰謀詭計難登大雅之堂。以你的智慧和才學，你本來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更好的未來，名垂青史流芳千古不好嗎？何必要讓自己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大陰謀家？”

    對於荀或的這一番真心話，荀攸的回答，卻是義無反顧：“這世上，總有一些困難的選擇，必須有人去做。而事實上，確實沒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如今的局面。世家緘默，豪族無聲，所有改革可能會遭遇到的阻力，都因為這場戰爭而被消滅。我不會因此而自豪，但這一切，也確實都是我功勞。”

    因為荀攸的計劃，擺在面前的，已經是一片可以任由王也馳騁的坦途。

    用最為激烈卻也最為快速和有效的手段，荀攸幫助王也掃平了一切的障礙，他不是殘忍和冷血，他只是在所有的選擇中，選了代價最小的那一個。

    但被犧牲的人，卻不會感激他，更因為這是份沾滿血腥的功勞，荀攸的名字與功績，註定不能公諸於世，要被歷史所掩埋。

    歷史上，總有一些人，註定要被隱藏在黑暗之中，不見天日。

    而身為頂尖的智者和謀士，無論是荀或還是荀攸，心中都早已預見了這一切甚至就連賈詡，當初都想要勸荀攸多為自己想一想，然而荀攸不是輕易就會改變想法的人，他心中早已有了決斷：“任何一個選擇的背後，都有需要付出的代價，我的計劃犧牲了不少人，所以當輪到我要被犧牲的時候，我不該有怨言，也不能有怨言。畢竟，這世上總是難有兩全其美的選擇，而做了選擇，就要承受代價。”

    勸說無果，荀或只能離開。

    而荀攸也明白，同是荀家的人，彼此卻懷著不同的志向，註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

    回去之後，荀或心情煩悶，就約了好友郭嘉和戲志纔出來喝酒。

    郭嘉擅察人心，一看荀或的表情神態，就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再推敲一下時間，頓時就明白了箇中因由：“文若，你見過公達了？”

    荀或抬頭一飲而盡，隨即將酒杯重重落下：“是。”

    “看來你沒說動他。”

    郭嘉露出瞭然的神色，而對於這份結果，郭嘉一點也不感覺意外。

    其實荀或也早就能預料到這個結果，但荀攸終究是荀家的人，而他和荀攸也從小就關係親密，名為叔侄，卻是親如兄弟。

    所以荀或才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荀攸走上歧路而無動於衷。

    “奉孝，志才，你們說，我與公達，誰的選擇纔是正確的？”

    酒入愁腸，荀或臉上也多了幾分醉意。

    郭嘉拿著酒杯，卻是嘆氣：“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對錯，有的只是取捨。”

    戲志纔不知回想起了什麼往事，也在感慨：“智者雖有看破迷霧的智慧與眼光，但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所以不是每一次取捨，都能心甘情願。文若，別想太多，還是靜觀其變吧。”

    身為朋友，戲志才和國家也只能這般安慰荀或，希望他能走出內心的陰霾。

    衛將軍府，雖已入夜，卻仍燈火通明。

    王也拿著幾分暗衛送過來的密報，看得眉頭大皺，尤其是其中的一份，來自幽州。

    “北方出事了。”

    王也看完密報後，當即命人去請來荀攸。

    荀攸批了一件外套便快速趕來，進門後身上還掛著雪花，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密報，也露出了震驚和凝重的表情：“公孫度竟敢自封遼東侯！”

    如今的大漢帝國北方，同樣有好幾股勢力彼此爭鬥不休。

    公孫瓚稱雄遼西，劉虞牧守幽州，袁紹與韓馥，兩大諸侯爭霸河北，如今公孫度也不甘寂寞，竟公然無視朝廷權威，割據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