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學術之爭不共戴天
最開始,司馬朗還是免為其難的去學,想著把損壞的器械修好之後,就立刻走人。
可東西修好之後,他們卻又都不想走了。
回去太學整天瞎雞兒吹牛逼,哪有在這裏做物理實驗有趣啊!
某天,司馬朗拿著地球儀來問翟康:“大地是圓的,本體其實是個球?”
一直接受“天圓地方”思想的司馬朗,地球儀帶來的衝擊還是太強烈了一些,讓他直呼受不了。
經過王也的科普,翟康對大地是個球這件事,已經覺得理所當然:“就是個球啊,不然呢?”
“這不太可能吧?”
司馬朗卻不太願意相信,因為這有違他的“常識”。
翟康也沒有和他爭論,因為王也曾對他說,真正的真理是不需要爭論的,只需要擺出事實即可。
事實永遠比言語更有說服力。
翟康對這句話深以為然,並且決定身體力行,便對司馬朗說道:“其實大地是圓的這個觀點很好證明,你隨我來吧,我證明給你看就是。”
說罷,翟歳便帶著司馬朗去到港口。
兩人正好經過魚市,這裏不少漁民在沿街叫賣水產,很是熱鬧。
魚市的衛生狀況相當糟糕,隨著刺鼻的魚腥味飄至鼻尖,司馬朗有些不習慣的捂著口鼻,司馬家可是河內名門望族,十二世祖司馬卯曾隨項羽滅秦而受封殷王,家世可謂顯赫無比。
因此以前的司馬朗,很少接觸到這種市井之地,多少有些不習慣。
港口處有一座瞭望塔,司馬朗跟在翟康身後,登上塔樓頂端,吹著涼風,他不禁一頭霧水,忍不住便開口問道:“帶我來此地,究竟何意?”
翟康自信一笑:“你馬上就知道了。”
隨即等了片刻,不遠處有商船駛來。
翟康便對司馬朗說道:“你看,一艘船自河面駛來,你是先看到帆頂,還是先看到船身?”
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可司馬朗卻無法回答,因為他以前從未注意過這樣的細節,下意識就說道:“應該是看到整艘船吧?怎麼會先看到帆頂?”
隨著商船不斷靠近,司馬朗卻驚訝的發現,居然真的先看到了帆頂,頓時大驚失色:“難不成大地真是圓的?”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司馬朗不願相信,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又如何能夠不信?
翟康則是學著王也的架勢笑著對司馬朗說道:“這便是主上所言,事實勝於雄辯,所有的真理,都必須親自驗證思考總結而得來,最忌道聽途說,人云亦云”。
經過此事,司馬朗徹底收起了對墨學的輕視,同時也拋卻羞恥心,成了一個問題寶寶,抱著心中的疑問去求教翟康:“可大地怎麼可能是圓的?若真是個球,下面的人就不怕掉入虛空之中嗎?”
翟康解釋道:“《力學》篇中對此已有解釋,萬有引力定律,大地因為質量大,所以將萬物都吸附在身上。”
司馬朗感到非常驚奇:“這《力學》篇在哪裏,我所讀《墨經》之中,似乎並未看見。”
“你看的是老版的《墨經》,《力學》篇的內容還未來得及加入進去。”
隨後司馬朗才從翟康口中得知,《力學》竟然是由神武侯王也親自撰寫,而且其中內容包羅萬象,竟然展露出一派宗師的非凡格局和氣魄。
然而學儒出身的司馬朗,終究對這種研究“死物”而非直指人心的道理非常排斥,故而嘴硬說道:“神武侯竟有如此智慧,為何不去好好做學問,偏偏研究這等奇淫技巧,於民生有何益處?”
見司馬朗居然敢詆譭自己的恩主和偶像,翟康不幹了,當即反駁說道:“此言差矣!主上不僅制定了王氏力學三定律,為我等揭示天地奧秘,更帶領吾等以力學原理研製出了能夠極大提升耕地效率的曲轅犁,有此利器,比之爾等聖人學問,更能大益生民,究竟誰纔是沒用的學問!?”
司馬朗頓時為之語塞,無力辯駁。
口舌之利,縱使能夠說得天花亂墜,顛倒是非黑白,但面對鐵一般的事實,依舊顯得蒼白無力。
之後又在翟康的帶領下,司馬朗得以進入印刷廠,看到了一臺臺嶄新的印刷機,頓時驚為天人,心神皆受前所未有的震撼。
只見一排排的機器,以木質結構為主,輔之以人工操作,居然能夠成批次的印刷書冊,效率之高,讓習慣了人工手抄司馬朗覺得匪夷所思。
司馬朗隨手拿起一本,書頁油墨未乾,散發著特殊的墨香,他仔細查驗上面的內容,發現字句清晰無比,而且無需費勁的斷句,有名為標點的特殊符號作為輔助,極其方便閱讀。而書頁上面的內容,也毫不意外的是墨家的《墨經》,而且是包含了《力學》篇的最新版本。
“這就是此前鬧得滿城皆知,沸沸揚揚的活字印刷術?”
市井傳聞中,百姓皆認為神武侯王也是天上星宿下凡,因此天生就會法術。
但司馬朗可是儒門士子,子不語怪力亂神,自然不信這等荒唐之事。
可眼前所見所聞,對他而言,又和法術有什麼區別?
書籍可以直接一本一本的印刷出來,而不需要人去費勁的抄寫,司馬朗以前從未想象過這種事情!
活字印刷術,不僅讓他大開眼界,還重新整理了他的三觀,讓他不禁懷疑起來,除開儒學之外,其他的學問當真是沒有用處的邪門歪道嗎?
短暫的懷疑之後,司馬朗的心情便被激動所填滿,只因爲有了這等秘術,以後讀書應該會方便許多。
司馬家雖然有錢,但藏書之珍貴,對世家而言也是一種沉重無比的負擔,就算是司馬朗,想要借閱,許多孤本也只能在家裏看,不可能隨便帶在身上。
可眼前他看到了什麼?
超過十萬冊的《墨經》,被壘起來壘成了一座小山,這樣的場景,彷彿直接烙印在他的心靈深處,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感動,不禁羨慕的說道:“若是儒門也能有如此多的藏書,天下又該多出多少讀書人?以後我出遊在外,豈不是可以隨時隨地都有書可看?”
但是司馬朗轉了一圈,發現印刷的都是墨門經典,竟無一本是儒家著作,頓時司馬朗被嚇得面無人色,唯恐天下儒學皆被墨學所取代。
儒門之所以能壟斷學術話語權,皆因如今的天下,儒門的讀書人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