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久違的稱呼，忽然喚醒了徐華音從前的回憶。

    也是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聽到高素雲這樣喊自己。

    “我在呢……”

    人之將死，其他的東西就都不重要了，徐華音也就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像從前一樣。

    過了一會兒之後，皇上也過來看望她了。

    畢竟是伺候過皇上的人，又是給皇上繁衍過子嗣，應該親自過來探望的。

    看這高素雲就這麼躺在床上，皇上幾乎都要認不出來她了。

    和之前皇上所見到的那個人，簡直就像是兩個人一般。

    要是換做往常，高素雲一定不會讓皇上見到她的這副模樣。可現在，也顧不了這些了，等到皇上過來之後，她立刻就掙扎著，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也要從床上爬下來，跪到皇上面前，在還有機會開口的時候，把想說的話都給說出來。

    “皇上，臣妾有罪。”

    “當初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臣妾先去猜忌和惡意揣測主子，擔心主子會藏著臣妾的孩子，這纔去設計和陷害了主子，讓主子蒙受了不白之冤。”

    “其實那些都是臣妾編出來的謊話，主子什麼都沒有做，還請皇上明鑑。”

    其實還想說關於穎妃的事情，說是她在離間自己和徐華音，說她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折磨著自己，纔會讓自己雪上加霜，把自己蹉跎成了如今的這幅模樣。

    可都已經到了這幅田地了，再天真的人，也會學到一點東西的。

    比如，已經認清了自己在皇上面前，沒有什麼情分可講的現實。

    要是自己在這種時候，把這些話都說出來的話，皇上未必會相信。

    畢竟自己已經有了從前攀汙徐華音的前例，這次在臨死之前，是不是污衊另外一個人，也未必可知。

    自己是不敢去賭，皇上會不會信任自己的。

    要是因此讓皇上覺得自己說的話都不可信，那就是徹底完蛋了。

    所以權衡了一下利弊，也就只好說一部分的實話，只承認自己的罪過，不去涉及到其他人了。

    突然承認了她之前做過的事情，徐華音都覺得很驚訝。

    這是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所以想著在死之前託付終身了？

    果然，高素雲接下來的話，就是想要託付。

    “皇上，臣妾已經是將死之人了。臣妾斗膽，再向皇上央求一件事。”

    “浩兒，他是臣妾唯一的孩子。他還那麼小，身體又很弱，臣妾唯一掛念不下的人，就是他了。”

    “臣妾請求皇上，懇請皇上在臣妾死後，不要再讓浩兒養在皇子所裡，就讓徐主子去代替臣妾，把他撫養長大吧。”

    “皇上如果能答應臣妾的這個懇求，那麼臣妾就是死也能夠瞑目了。臣妾就算是變成了魂魄，也一定會為皇上祈福的。”

    好不容易說完了這麼多話，還要在地上多磕幾個頭，就怕皇上不同意她的請求。

    可是這身體哪裏還經得住這樣的折騰，在地上磕了幾下之後，就體力不支的重新昏倒過去了。

    急忙又是喊來宮女和太監，一陣手忙腳亂的把人重新弄到床上去。

    太醫再怎麼盡力的去忙活著，也只是勉強續命罷了。

    人還昏睡著沒有醒，外頭，皇上和徐華音還等在這裏。

    “皇上……”

    徐華音想開口替高素雲繼續請求，卻又因為這件事情涉及到自己身上，而不知道怎麼開口，才能夠說的更完滿一些。

    只是喊了一聲就沒有後續，皇上不等她想清楚，主動和她開口了。

    “既然她已經承認，之前那些事情，都是對於你的污衊，你一件都沒有做過。那麼現在，也應該為你平反，讓你恢復……”

    “臣妾謝過皇上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堵自己說話？

    皇上也真是奇了怪了，這人真是幾日不見，脾氣越來越見長了。

    如果說是對她不好也就算了，怎麼着？要給她平反，要把她原來被污衊而罰沒的東西都還給她，怎麼也要不樂意啊？

    皇上對於高素雲並沒有什麼情分，自然是沒有事事替她去著想的。

    可到了這個份上，徐華音還是想要替她著想一下。

    從前就沒有那麼的怨恨她，現在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聽到她懺悔著，聽到她說自己的確後悔了的時候，徐華音就已經徹底的原諒她了。

    既然原諒了，那麼此刻這裏的高素雲，就不再只是一個後宮裡的高嬪，而是她從小一起陪伴著長大的素雲了。

    “那些罪責，臣妾已經受過了，是臣妾自願承受的，臣妾不覺得有什麼，更不會因此去怨恨皇上，也並不貪戀那些恩賞和位份。”

    “是徐嬪還是琅貴嬪，陪伴在皇上身側的都是臣妾這個人，對於臣妾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可若是一朝平反的話，已經過去的事情，又會被重新翻出來。她人都已經這樣了，卻還要被人議論紛紛，被人知道她曾經做過的錯事，被釘成一個罪人，臣妾不想要這樣的事情發生。”

    言之有理。

    是皇上考慮不周了，並沒有照顧到將逝之人的臉面與體面。

    皇上理解她的這份心意，也可以成全她的這份心意。

    但皇上都已經決定了，要還給她的東西，她不想要，皇上也非得給她。哪能因為她拒絕了，就事事順著她的心意。

    “可你和她同爲嬪位，你怎麼好去撫養她的孩子呢？難道你連她臨終託付的這唯一一個心願，都不打算完成了嗎？”

    這可真是提醒到了徐華音。

    皇上看到她表情的變化，就明白她的確是沒有想到這一點的。

    還打算再去迂迴一下，畢竟她剛纔打斷了自己的說話，實在是應該懲罰一下。

    可是徐華音聰明的很啊，不等皇上在開口，直接就已經跪下來行謝恩禮了。

    “臣妾琅貴嬪，謝皇上賞賜。”

    可真行。

    算了，這裏還有一個人奄奄一息呢，就先不去計較那麼多了。

    只是把相應的事情都囑咐好，皇上說了，等到她醒來之後，稍晚一些時候會再來看她，就回去繼續處理政務了。

    皇上走了也好，正好其他人不必太過於拘束，徐華音也能夠一直陪在高素雲的身邊，旁若無人的說一些體己話了。

    那些剛纔沒法在皇上面前說出來的實話，現在這會兒，高素雲醒來之後，都原原本本地單獨說給徐華音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