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婉是這麼答應徐華音的，也這麼照做了。

    既然唐雨是徐華音父親從江湖中尋到的人，在宮裏待了這段時間，也證明了他的能力，那應該是值得放心的。

    帶到了承乾宮裏去，和皇后說了自己的想法之後，皇后也同意了。

    接下來就是給皇后看診，都是尋常的手段，進行的都很順利和正常。

    不正常的地方，在看診之後。

    “皇后娘娘的身體很健康呀，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心頭有一些鬱結之氣，可能是有什麼煩心事壓著吧，但也用不著吃藥，看開一點就好了嘛。”

    “或者最簡單的法子，就是覺得胸悶氣短的時候，開啟窗子多通通風。覺得心頭有事壓著，鬱結不散的話，就去外頭院子裡多跑兩圈，多走幾步。活動活動身上的筋骨，出一出汗，也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讓皇后去外頭院子裡多跑兩圈？！

    這話，可是柳清婉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聽說。

    可真是接地氣啊，一點都不去修飾的。

    這是徐家一脈相承的風格嗎？

    沒想到的是，唐雨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更讓柳清婉震驚的還在後頭。

    “我……微臣來給皇后娘娘看診之前，曾經翻閱過皇后娘娘的脈案，檢視了皇后娘娘一直以來的記錄，看得出來，一直困擾著皇后娘娘的問題，可能就是膝下無子，沒有為皇上繁衍子嗣。”

    “可是微臣也順便去找了老太監，問了其他相關的事情作為參考。然後就發現，皇后娘娘這都多長時間沒有和皇上同房過了，這身體再怎麼沒問題，也不可能有子嗣啊。”

    “咳咳！”柳清婉真是不知道他還能說出什麼話來，是不能讓他再繼續說下去了，急忙站出來打斷。

    “皇后娘娘，此人原本是江湖中人，因為醫術實在是精湛，纔得到舉薦，破例進入太醫院的。草莽出身，不懂得宮裏的這些規矩，口無遮攔，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此人……是臣妾帶過來，是臣妾考慮不周，讓他冒犯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若是責罰，也應當由臣妾來受罰，還請皇后娘娘看在他入宮不久的份上，估計饒過他這一回吧。”

    柳清婉這麼着急忙慌的給皇后賠罪，還要替他擔罪，唐雨就算是再大大咧咧的，現在也明白事態發展的不對勁了。

    雖然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實話，不知道有哪一句話說錯了要被治罪，但柳清婉這個當主子的人都已經認罪了，自己肯定也得跟著，認罪的更誠懇一些才行。

    唐雨急忙跪倒在皇后的面前，入宮這段時間以來，別的東西也沒有學的特別清楚，但是這個跪倒認罪的姿勢，可是已經學的最會了。

    宮裏真是麻煩，需要注意到的地方可太多了。

    正在唐雨心中碎碎念，柳清婉替他捏一把汗的時候，卻沒有想到，皇后竟然猝不及防的笑了出來。

    不光是笑了出來，還比平日裏都要笑得更大聲，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笑話似的，把平日裏沒有的笑容，都給釋放出來了。

    這是在做什麼呀？有什麼好笑的嗎？

    唐雨當時都在心裏面懷疑，會不會是自己剛纔的判斷有問題，皇后實際上是有病的，自己要不然再診診，不知道還有機會嗎？

    “起來吧。”

    皇后先說了這麼一句，也就意味著危機暫時解除，沒有想要治罪的想法了。

    這是個好訊息，唐雨麻溜的就爬了起來。

    然後就站到旁邊“裝死”，還是柳清婉替他多說了一句：“謝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倒是看起來很不在意，繼續往下說：“哪裏有什麼罪過呢？他說的分明句句是實話。”

    自己的這個身子，都已經調理了這麼多年了。太醫院每日送了湯藥過來，也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都是些滋補氣血的湯藥，並不是什麼對症下藥治病的，哪怕是尋常沒病的人，也是能喝的。

    這一點，就連皇后本人都知道，卻沒有人敢和皇后挑明瞭說。

    都只是說皇后要仔細調養著，好好的養身子，等養好了身子，就會有子嗣的。

    可到底為什麼沒有子嗣，難道他們沒有找到別的原因嗎？

    恐怕連皇上也明白吧？

    要不然的話，又怎麼會把別人的孩子抱過來將養？

    難道不就是因為，就連皇上也已經對她放棄了指望，往後在皇上眼裏，就只有她身為皇后的這個身份，要讓她無論如何也得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嫡子才行，至於這個嫡子是怎麼來的，都不重要。

    難得有唐雨這樣，絲毫沒有忌諱，什麼話都敢直接往外說的人。

    皇后自己都覺得奇怪，不知為何，聽了他這樣的話之後，竟然不覺得被冒犯到，反而只覺得痛快了一些。

    心頭有鬱結之氣，是一直以來的癥結。

    這一個癥結，在高素雲那天來看望了九皇子之後，達到了最嚴重的一個極點。

    她看著高素雲的那副樣子，一時間心頭思緒萬千，等到高素雲離開之後，都久久不能平靜，徹夜未眠。

    徹夜清醒著，卻也沒能理開自己的心緒，搞明白自己複雜的思緒，究竟都是一些什麼。

    直到現在，才突然像是一直被緊繃着的鼓面，在某一刻破開了似的。

    破開了，心裏的鬱結之氣，纔有地方可以散開啊。

    沒有再多說什麼，皇后只是誇讚了唐雨的醫術，說他診斷的很好，說柳清婉舉薦有功，讓他下去領賞，便讓他們倆一起離開了。

    “娘娘……”走出了皇后的承乾宮之後，看了看周圍沒有其他人了，唐雨纔敢開口問柳清婉：“皇后娘娘這是怎麼了？我剛纔……微臣剛纔是說錯了話吧？那會不會受責罰呀？皇后娘娘這到底是生氣？還是高興啊？”

    別說唐雨了，就連柳清婉也是覺得有些一頭霧水。

    皇后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柳清婉不好回答，但是其他的問題，她還是可以給一個準確的答覆，讓他安心的。

    “你剛纔的話，的確是有些太過於直白了，絲毫沒有忌諱。但是你放心吧，不是什麼大錯，皇后娘娘也不是什麼睚眥必報的人，既然都已經這麼說了，那你只管相信皇后娘娘所說的話，安心去領賞便是了。”

    有了主子娘娘的話，唐雨也是能夠放心，不會因此而惶恐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