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婉一直謹慎的很，這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到現在也沒有被別人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徐華音拿過來的藥材，是當著她的麵，讓陳太醫一同看過的，確認無誤之後，纔好去用，這樣大家都安心。

    徐華音是個豁達的人，贊同了這樣的做法，可是省去了很多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的麻煩。

    有了高素雲這個前車之鑑，那可真是半分都不會覺得這樣的做法，會讓她們變得疏遠，更不會覺得心中有不舒服的地方。

    “要不怎麼你能協理六宮呢？”

    徐華音不僅不介意，還要反過去借此機會，好好的調侃她呢。

    “這樣細緻的事情，既要為今後有可能會發生的麻煩而考慮，還得擔心去礙著對方的面子，什麼都考慮的周全，換做是我，可就完全不行了。”

    “我連整日陪伴在身邊的兩個人，揹着我偷偷做了那麼多手腳，心事都完全翻了個個，也是絲毫都沒有察覺呢。”

    “我還只覺得身邊就這兩個心腹，到最後一個被打死，一個反目成仇，真是不知道該找誰說理去。”

    雖然徐華音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都是十分輕鬆的，但柳清婉卻不能就這樣敷衍的一筆帶過。

    她能夠如此的看開，那是她的心境。

    說起來，關於這一點上，柳清婉也是有能夠感同身受的地方。

    “畢竟人心隔肚皮，就算是整日朝夕相處，就在自己身邊最親信的人，那心裏面想的是什麼，也是難以察覺的。”

    “阿朱……也是自我陪伴在皇上身側以來，差不多四年多。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呢，不過十五歲的年紀，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

    “可是後來……後來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徐華音當然知道，一個整日伺候在公主身邊的宮女，竟然想要把公主推進湖裏去，想要把公主給淹死，想要害死公主，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又是發生在柳清婉身邊的事情，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可既然現在說起了這件事情，徐華音就不由地，順著這件事情多說兩句了。

    “柳姐姐，你真的覺得當時阿朱的事情，沒有另外的隱情嗎？”

    一個跟著柳清婉進宮的宮女，一直照顧在公主的身邊，哪怕是拋開所有的感情不談，把她當成一個完全冷血的動物，不去講她看著公主長大的那些事情，只說她想要害死公主的這件事情，那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呀。

    阿朱能有什麼樣的理由，出於什麼樣的動機，去害死公主呢？

    好端端的太平日子不過，非得要去做這樣得不償失的事情，害死公主，對於她而言又沒有什麼好處，反而只會讓她被處死，她做這麼一出，又是圖什麼呢？

    這人又不是忽然瘋魔了，怎麼會做這樣沒有利益可圖的壞事呢？

    更不用提，阿朱那裏還搜出了一封遺書，說她是在東窗事發之後，害怕遭受懲罰，自己跳到湖裏自盡去的。

    “柳姐姐，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是最清楚的。不光我清楚，你手底下的那幫人，應該也都很清楚，你是絕對不會做出苛責宮女，甚至隨便侮辱打罵她們的事情的。”

    “我更不相信，你會虐待阿朱，會苛責到讓她心生怨恨，想要因此加害於公主的事情。”

    “不光是用這種讓我無法相信的理由，還特意寫了一封遺書，在公主被救起來之後不久，便立馬去自盡了，根本就沒有給別人再去調查的機會。”

    “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怎麼去想，我都更覺得，這是在殺人滅口。”

    這可是事關自己女兒性命的重大事件，柳清婉又怎麼可能沒有想到這些呢。

    “只是阿朱已經沒了，也沒有留下來任何線索。當時便調查不出來，現在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哪裏還有跡可循呢？”

    徐華音點了點頭，明白這事情想要查清楚的難處。

    再提起這些話來，也只是偶然想起，給接下來的自己提個醒罷了，並不指望真的能把已經過去的事情查得個水落石出了。

    “反正現在協理六宮的人是你，身子金貴的人也是你。往後咱們南星公主，可是不用擔心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一句話又重新讓人笑出來，柳清婉也是拿她沒有什麼辦法。

    “對了。”柳清婉又開口告訴她：“我今天去到皇后娘娘宮裏的時候，高嬪也在。”

    這是怎樣的一幅場面啊？

    徐華音下意識就有想問的問題，但是嘴張了張，卻沒有問出口。

    想來也是沒有什麼問的必要，高素雲會出現在皇后娘娘的宮裏，肯定沒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去看望九皇子的。

    只是高素雲的這個身體啊……

    自從生了孩子之後，就幾乎沒見她有什麼好時候。

    坐了一個月子都緩不過來，坐了雙月子也都夠嗆。

    當時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在身體那麼差的情況下，竟然還要專程過來膈應自己，往惠蘭殿一趟，主動找罪受。

    那時候還打了她一巴掌來著，因為她實在是太過於挑釁自己了，幾乎可以說是故意在惹自己生氣。

    和從前判若兩人，也沒有什麼打不下去的不忍心了。

    只是自己沒有想到的是，當時見她那副樣子，還以為她的身體有所好轉，這纔要跑出來得瑟和折騰的。

    結果事實完全相反，這回去了之後，是病得更厲害了，又在床上臥床不起了許久。

    一直都說是在養身子、在養病，整日裏靜雅軒都是沒什麼人出入的，她也幾乎從不露面，連給太后和皇后的請安，也都是免了的，根本誰都見不到她這個人。

    看起來，唯有有這個孩子，是她最為看重，也是唯一珍貴的人了。

    也不知道身子有沒有養好，但既然知道了這個訊息，一定也會像其他人所猜測和揣摩的一樣，擔心皇上是有意想要把這個孩子過繼給皇后，來讓皇后作為嫡子一直撫養長大的，所以才必須要強撐著起來，無論如何，也得去為她自己爭取一下了。

    想了一會兒之後，徐華音只是問柳清婉：“她的身子好了？你有聽到她和皇后娘娘說了什麼嗎？”

    柳清婉搖了搖頭，稍微嘆了一口氣。

    說起這個情形來，還是不免覺得她有些可憐的。

    “她整個人都變樣了，形如枯槁。這麼多天沒用再見她一面，我一時間，差點就沒有敢認。”

    “就算是臉上撲了濃重的脂粉，也是藏不住她的病氣，整個人都好像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根本看不出來，她實際上的年紀，其實比你我都要小上好幾歲。”

    “知道她驚懼又早產，生產之日損傷的根本，卻也沒有想到，會到如此地步，這恐怕是產後也沒有得到什麼好的照顧，也不知道她平日裏在靜雅軒是怎麼過的。”

    “我是在協理六宮之後才知道，她大概是投靠了穎妃娘娘。雖然明面上看不出來，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舉動，可是不管咱們平日裏連她的麵都碰不到，枕霞閣的宮人，倒是能夠常常得見。”

    “說事穎妃娘娘現在剛生產完，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所以高嬪主動過去為穎妃娘娘，盡一些綿薄之力的。可實際上，在穎妃娘娘生產之前，甚至是在高嬪坐月子的期間，也在枕霞閣裡出現過。”

    “具體是主動前往的，還是穎妃娘娘故意要折騰她，這些東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聽了這話，徐華音瞬間就徹底沉默了。

    高素雲此刻過得十分不好。

    一個背棄了原主的人，一個與十多年情誼的人反目成仇的人，就算是想要另尋他處，在別人那裏，也是很難得到待見，更難得到真心對待的。

    可是高素雲這輩子，除了作為皇上的嬪妃以外，唯一伺候過的一個主子，也就是徐華音了。

    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在很多時候，徐華音和高素雲，還有麗蕊的相處方式，在外人看來，都很容易分不清，到底誰是主？誰是僕？

    區別之處就在於，麗蕊的年紀要稍長一些，懂事的要更早一些，心智也就會更成熟一些，會時時刻刻的謹記著主僕的關係，不會失了自己的本分，更不會有什麼僭越的心思。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高素雲纔會出現在皇上的目光之內，纔會有機會去得到皇上的青睞，纔會這麼容易被別人離心。

    纔會這麼天真的，相信穎妃是真心待她。以為離開了惠蘭殿，就能夠飛上枝頭，做真正的主子了。

    卻不想，離開了惠蘭殿的那天，纔是她過往幸福生活的結束，是這些熬不到頭的苦日子的開始。

    現在連孩子都被抱到了別處，徐華音是真的好想問她一句，她到底有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