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鴨蛋這種東西在宮中屬於最下等的食物，若是有哪位小主當真是饞了，那必然也是御膳房那邊費時多日精心泡製出來的鴨蛋才方能呈上去。

    而且在這其中對於鴨蛋的選品，個頭顏色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不是尋常鴨蛋能夠入得了眼的。

    陳寶賢先前所做時也是讓他們送來了上好的鴨蛋，只不過這方子方面比起御膳房來說自然是會潦草不少，全然按照她家鄉那邊的慣用做法來做。

    每到端午時節時，陳寶賢所住的那條巷弄裡的老人便會用七彩絲線打出許多絡子編織成一個小小的口袋，再把煮好的鹹鴨蛋放在在其中，掛在小孩子的脖子上討個喜氣。

    她特別提前幾天準備，製作了許多出來，到了正當端午節的那日便讓宮女送出去了不少。

    “我當時原本以為自己的一番好意也不過就是應個宮中的光景，雖然不是什麼上好的東西，但到底也是一種習俗而已，沒曾想到那些人在背後竟是如此排擠我。”

    此時看著手中那流紅油的鹹鴨蛋，陳寶賢在心中暗罵當初那些人實在是不知好歹。

    端午節那一日，宮中熱鬧的不得了。

    爲了讓大家這日子變得更加鮮活起來，太后還特別命人搭了戲臺子，更是在後花園中設了許多投壺一流的小遊戲。

    作為市井出生的女子，陳寶賢對於這些事情很是得心應手，還不過一兩個時辰便是贏了許多玩意兒回來。

    她那個時候剛進宮不久，其他的女子也接受如此，紛紛想要趁著這個時機讓皇上多看兩眼，而在這其中游刃有餘的陳寶賢立刻變成了眾矢之的。

    玩的有些累了時，陳寶賢便是察覺出了異樣，輕易不肯再玩遊戲，便是讓旁人多多上場。

    雖然只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遊戲，但有時候確實能夠奪了旁人的風頭，她在心中暗罵自己實在是太沒眼力，便是帶人退到了外圈去。

    哪怕時隔多年，豆蔻和芍藥也還記得當初所發生的事情。

    當年她們二人年紀更加小，也不過就是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罷了，跟在陳寶賢身旁就像兩顆豆芽菜似的。

    但因著和陳寶賢家中妹子年紀相仿，她們這兩個當時不成器，還有些像拖油瓶一樣的小丫頭卻是最受主子關懷的。

    當衆人匆匆忙忙抱著那些迎來的小物件想要到涼亭裡躲個清靜時，等著還沒走到便聽見那假山石後邊傳出來了一陣嬉笑。

    大家雖是都剛進宮沒多久，可是那些身家地位不凡的女子自然更能夠打成一片，甚至於在進宮之前就已是手帕交了。

    陳寶賢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一直謹記著上卿大人所說的話，只把自己當做最普通的石子，若是皇上想要把玩那就變得圓滑一些，若是不想要把玩那就自當自棄。

    豆蔻和芍藥一直伺候著雲寄錦用飯，見她吃過一枚鹹鴨蛋之後，便立刻又放了些上來，至於醬菜豆腐乳之類的東西那更是必備，此時滿滿的放在小碟子裡，還擺了好幾個碟呢。

    趁著替雲寄錦佈菜的功夫，豆蔻有些沒忍住說起了當初讓她們憤憤不平的事情。

    “若不是因為當時正值端午節，我們才捨不得將這麼好的鹹鴨蛋拿出去送人呢，一是怕那些主子覺得這些東西粗鄙，實在是入不了她們的口，唯恐送過去之後又遭人嫌棄。”

    “二是覺得這宮裏的山珍海味實在是太多了，當真是想要和人走動來往送其他東西自然是更好，也免得她們在背地裏說我們眼皮子淺，成不了事兒。”

    “如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敢保證她們絕對沒機會吃到這麼好的鹹鴨蛋，御膳房那邊的我們也都嘗過，雖然是製作的精良，可是味道和我們家主子做出來的多少有幾分差別，在泡鹹鴨蛋這方面，我們家主子那可是天下第一！”

    原本因為水腫而胃口缺缺的陳寶賢立刻便被豆蔻著一張巧嘴逗得眉開眼笑，更是嬌聲呵斥著讓她趕緊吃飯。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咱們雖然有心，可落在旁人眼裏卻是變成了沒存善心的。”

    “當時走到那假山石後，便聽見有幾位貴人說著我這鹹鴨蛋如何如何不好，又說這樣的東西捏在手裏會汙了手，看在眼裏會髒了眼。”

    “還說當初我派人送過去時，她們就嫌棄的派人將鹹鴨蛋埋了去，又說只有像我這種出生市井的女子纔會那麼多的小把戲，殊不知雖然在那些事情上邊兒討到了風頭，可是在大家面前卻如同那耍把戲的猴一樣。”

    在談起當初的這件事情來，陳寶賢早已沒有了那時的耿耿於懷。

    若說讓她念念不忘的，那必然是可惜自己做出的鹹鴨蛋了，早知道如此，她們自個留著吃多好呀。

    在有了前邊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貴人之後，大皇子妃對待陳寶賢所送來的東西可是極為重視的，兩者之間立刻就形成了差別，也讓陳寶賢和他們一家人有了密切來往。

    “大皇子妃說端午時節也有不少人給她送了禮過去，可那些人送的東西全人都是沒有心意的，也不過就是你送給我，我再轉手送給旁人罷了。”

    “她說鹹鴨蛋送到之後，她便親自空口嚐了一枚，還說鹹香而不膩，哪怕是用來佐以茶水味道都是極好的。”

    “又說恰逢那段日子小公子早起時口舌生津，最是喜歡吃一些清淡的東西，還說我這鹹鴨蛋讓小公子胃口大開，對我感激的不得了，就連那五彩絡子都是每日掛在身上的。”

    談起這些人來，陳寶賢面上的笑也沒有消減。

    她當時正因著那幾位貴人的話而心生委屈，不過就是恍惚一抬頭間就見著身形氣度皆不凡的大皇子妃牽著小公子的手站在半月拱門處對著自己微笑。

    兩人所站的地方有幾分背光，如此一來形象更是放大了不少。

    陳寶賢看著看著就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尤其是當看見小公子脖子上掛著的那七彩絡子鴨蛋時更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心裏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