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下人是沒資格坐馬車的，但因著如今大家都想加快腳程早日回到府上，也爲了其中恐生什麼變故，這特別多出來的馬車自然也是給下人坐的。

    季今朝作為大小姐，她那馬車中也不過就只有兩個貼身婢女陪著而已，餘下剩著的三美四美都和雲寄錦她們同乘一輛馬車。

    此時幾人窩在一處大眼瞪小眼，不說話又覺得氣氛有些凝重尷尬，一說話又不知道開口該講些什麼。

    似乎因為這壓抑的氣氛實在是太過厚重，年紀最小的四美終究是按耐不住了。

    “這個……小公子怎麼會讓雲姑娘您這時候出宮？奴婢可是聽那宮中下人說暗衛們都私底下有將您給守著呢。”

    聞言，三美恨不得立刻將這傻丫頭的舌頭給拔出來喂狗。

    雲姑娘身上穿著的是最尋常不過的丫鬟衣裳，頭上應該有的珠釵都沒戴，也不過就是用木簪挽了下發髻而已，這很明顯是爲了避過眾人耳目特意偷跑出來的。

    “你這丫頭是真傻還是在這裏裝傻充愣？人家小公子可是將雲姑娘放在心尖尖上的，那般情誼是你八輩子都求不來的福氣，哪能能夠容許你在這裏隨意說指。”

    “雲姑娘今日突然出宮也不過就是爲了天下蒼生而已，太醫院的那些人早就已經跑乾淨了，若是不抓幾個能夠治病救人的大夫進宮去，到時候一拿起來指不定得成什麼樣子呢。”

    四美被三美戳著腦門一頓訓斥，心中越發感慨那宮中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界兒。

    “我知道錯了，好姐姐，你就別戳我的腦門了，再戳人只會更笨的……前些日子小姐還誇我越發心思通透起來了，你可別讓我在走下坡路了呀。”

    她用手捂著額頭一頓吃痛，眼見著雲寄錦笑容溫和並沒同自己計較，便是又開心了起來。

    “我這趟的確是偷溜出來的，也幸虧你們家小姐願意讓馬車載我一程，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尋個由頭呢。”

    “此番出宮正是爲了多尋幾個大夫進去，太醫院那邊我已經派人去看過了，他們不是擺手推辭便是緊趕著要出宮去，嫌少有人願意幫忙，明明是醫者，在原本的眾生平等面前心中卻還是有個高低之分，多少讓我覺得無奈啊。”

    雲寄錦替四美解圍說道，而後又掀開馬車簾子向外張望著。

    此時馬車跟著大部隊堪堪纔出了皇宮，雖然是按道理來講公理對於出入多少應該再嚴謹一些，可因著季今朝的身份異乎的尋常重要，便是省下了不少流程，只用跟著人出去就行。

    馬車纔到長安大街上時，眾人便明顯能夠感受到這宮外邊似乎也多了幾分騷動。

    原先做生意的那些小攤販如今都緊趕著兜售東西，就連著上街採買的人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甚至在這往來之間還能聽見有人因為這日漸倍增的菜價米價而爭吵不止，吵到這興頭上時還大有動手之意。

    “原先這店裏賣的米麪也不過就五十文一斗而已，至於那肉也不過才兩百文一斤，這才過多少日子，你們竟然就連著翻了不少倍，看樣子誠心是想要把咱們大傢伙給餓死過去！”

    一位模養精神利索的婆子正雙手叉腰指著糧油店裏的夥計大聲嚷嚷道，心中那口惡氣似乎很是難平，周圍站著的街坊鄰居也替她一陣叫好。

    “就是，你們要漲價也可以，但總不能今日一個價，明日一個價吧，如今這米麪價格比肉都貴，往後當真是吃不起了！”

    “如今打江南那邊運來的米麪糧油蔬菜等等很明顯還有不少存貨，前些日子我才見著那運送的馬車剛進了城，怎麼不過三兩天的日子你們就敢翻倍來買，當真是把我們這些活人當豬宰了是吧？”

    糧油店的夥計被他們逼得一陣後退，倒也不怕這些人不掏銀子來採買，只是怕這些人的唾沫星子濺到臉上多生晦氣。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今兒要是不買，等著明日那價格只會更高，保證那些人心疼的心尖尖都在流血也還得掏銀子來買纔是。

    夥計挺直胸膛，絲毫不畏懼這些人，相反還在自家掌櫃的授意之下面上多了幾分兇狠。

    “咱們家買的米麪糧油那可全都是最好的，就連雞蛋什麼的也全都是上京城郊外那些農戶家中土雞下的土雞蛋，往常的價格咱們家也顧不上了，畢竟上京城裏誰家都漲了價，咱們總不能一直守著價不漲吧？”

    “你們大家也都是老主顧了，掌櫃的惦記著各位照顧生意多年來的恩情，如今要是買的話願意給各位便宜上十幾文，可要是再想等等，等著我們家倉庫一見底那可真就沒便宜貨了。”

    不過就是這麼一個坐在馬車上所掠過的小小場景便在雲寄錦心中激起了不少漣漪。

    還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這宮裏還沒有發生宮變呢，市井間的民生就已經成了難題。

    馬車一路行到長安大街下，眼見著快要向那繁華的上京貴族聚集區行進時，雲寄錦急忙叫停。

    雖是一路行過來兩邊風聲烈獵獵，可那多心的車伕也還是聽清了車裏人說話。

    此時聽見雲寄錦突然讓他停下，便是條件行為反射似的立刻拉緊了韁繩。

    “籲……”

    後方車輛一停下，前方也有了動靜。

    季今朝探出半邊身子，眼見著雲寄錦等人下了馬車，對著自己使過眼色又消失在這巷口之後便又多了幾分憂心忡忡。

    “唉，還真的就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把跟著你躺贏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是有下一次，還真就希望你跟著我躺贏，祝你能夠早日離開吧。”

    風吹散了季今朝所說的話，雲寄錦早已閃身到了巷子裡，自然無從聽見她說的話，也無從去探知她這話裡的深意。

    盼兒和青芽跟在雲寄錦身後一陣快走，正警惕的打量四周時，突然聽見自家小姐笑了出來。

    “這裏又沒人盯著，你們怕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