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銀聽如同往常一樣要在萬貴妃安睡之前陪她一小段時間，為的就是讓人去除心中的雜念。

    正是因為雨下的太大，大家晚間沒什麼事可做，索性早早上了床睡覺。

    而孟銀聽今日去萬貴妃房中的時間也比往常要早一些，同她說起了如今的江南風光之後，又特別帶人唸了一段心經。

    在確保萬貴妃雙眼合上，此時已沉沉睡去之後孟銀聽這纔出了房門。

    自從她進宮之後便發現萬貴妃的精神很是緊繃不已，幾乎已經到了聽不得有任何風吹草動的地步，宮裏宮外不必要的東西早就已經被搬了出去，就連晚間服侍的人也特別換成了那些輕手輕腳的宮女。

    可即便如此，萬貴妃也時常午夜夢迴突然驚醒過來，為此她特別讓服侍著的宮女全都退下，不必在身側伺候著自己。

    在後來得知事實真相時，萬貴妃自己也不相信為何會如此，但他心中清楚小神婆並沒有騙她。

    還記得那天晚上事情爆發的徵兆便是暴雨下的異常大，大到幾乎要將整座皇宮給淹了去。

    “那晚我很早就睡覺了，而小神婆也早回了自己的屋裏，本來是相當平常不會出什麼岔子的一個夜晚，可那天晚上的驚雷聲實在是太大，讓本就無心睡眠的小神婆夜半坐於窗下閒看暴雨。”

    作為神學從業者，小神婆完全不懼怕於宮中最近接連發生的怪事，在受到萬家人委託入宮來時她只當做給自己長長見識罷了。

    她師傅是普天之下最為有名的大神婆，曾經破解了許多人難以想象的風水秘事，自己的名氣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要不是因為大神婆如今有事在身不方便前行，只怕也不會讓她這個當徒弟的進宮，但好在萬貴妃娘娘是一個極為親和並且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女子，兩人也算得上是有話聊。

    那晚，看著時不時響起並且在天空劃出道道裂痕的驚雷，小神婆只覺得趣味盎然。

    在沒進宮之前，她以為這宮裏和宮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或許就連在宮裏賞的月亮都比外邊來的大而圓。

    可進宮之後，她卻發現這宮裏的大多女子都是了無生氣的，她們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活著，每日被底下宮女嬤嬤打扮的精緻典雅可卻完全失去了自己。

    那些擁有傾城傾國貌的女子看得多了，孟銀聽漸漸覺得沒生氣的人也就如同一具木偶似的，實在是美無生氣，無法讓自己多看兩眼。

    而與其他宮中女子一樣，這次受到她照顧的萬貴妃也是如此。

    眼看著人在自己的開解之下神色漸漸好了起來，孟銀聽也覺得多了幾分成就感。

    不過仔細一想，她便覺得或許開解萬貴妃的並不是自己每日想著法子所說出來的笑話，而是她身上所帶有著的那股江南特別的鮮活氣。

    她聽說這位萬貴妃娘娘是江南生人，年少時也是家中姐妹中最為翹楚的那一個，只可惜一旦進宮之後便失了生氣，不然的話肯定會鮮活許多。

    屋外邊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伴隨著一股強勁而有力的風襲來，原先只被孟銀聽開了一道縫隙的窗戶突然被撞開來，勁風裹挾著大雨立刻就打溼了她的檯面。

    孟銀聽趕忙起身想要關注上窗戶，不過就是在這片刻間，自己身上穿著的白色裏衣也已被全部打溼緊貼身體曲線。

    她又是懊惱又是頹喪，只怪罪今夜裏的風雨實在是太大，可就在這麼猛然一抬頭間突然看見庭院外有個肢體略帶僵硬的身影恍然而過。

    在這樣的大雨夜裏，天地似乎都已經化爲了黑色，所有都變得混沌一片。

    孟銀聽回想著剛剛所看見的那道身影，心中突然猛地顫抖起來，這大半夜冒雨出行的人若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絕對不可能扮作鬼魅出來嚇人。

    她心中有著難以抑制的激動，想著自己揚名立萬的時機終於到來，轉頭便動作極為迅速地從枕頭下取出一串銀鈴，隨即頭頂暴雨腳踩積水一路追隨而去。

    雨下的實在是太大，險些都快要蓋過腳背。

    孟銀聽雖然沒有單獨作法過，可那些獨有的口訣和手勢動作早已被她記了個滾瓜爛熟，此時才堪堪端起自己的腔調，立刻高聲大喝道：“你究竟是一”

    隨著又一道驚雷在頭頂猛然落下，孟銀的話語聲瞬間戛然而止。

    她眼睛瞪得比自己手中握著的法器銅鈴還大，同時間渾身冰涼到勝過了臘月的雪。

    被她一路追隨過來的那個人緩緩轉過身來，對方已經被大雨澆得渾身都溼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途中摔了好幾跤，身上還是泥濘不堪。

    對方神情麻木而漂浮，看東西完全沒有聚焦，比之尋常人的神態動作來說要僵硬上許多倍，在當時孟銀聽腦子裏邊想起的就只有詐屍這兩個字。

    可當她看見那道驚雷照在萬貴妃那張白到有幾分異常的臉上時，立刻便明白過來人是得了夢遊之症。

    死牢中，眾人聽到這裏都覺得有幾分詫異。

    雲寄錦也忍不住微微擰起眉頭，用那有些異乎尋常的眼光看著萬貴妃。

    難怪她面上神情變化如此之快，合着早就已經精神失常了……

    “那天晚上小神婆在雨夜裏見到我時，我手上還抓著一條被開膛破肚的鯉魚，那條魚時不時就動彈兩下，用尾巴抽打著我的手掌，就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人在做最後的掙扎。”

    “不過這一切都是從她口中所得知的，至於當時的場景究竟怎樣我自己腦海中根本就沒有半分印象，只記得第二隻清晨醒過來時，見著小神婆坐在床頭滿眼憂慮地望著我，而我渾身上下又多了那股熟悉的疼痛感，疼的彷彿被馬車狠狠碾了八百個來回似的。”

    萬貴妃苦笑了兩聲，覺得自己早已被深宮給逼瘋了去，而也就只有小神婆這樣膽量亦乎尋常的人才會發現不對。

    好在也幸虧是由小神婆發現的，若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會鬧得如何滿城風雨，她自然也不可能掙扎著活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