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都已經到這把歲數了，萬貴妃的身姿還是如此妖嬈，再加上她多年信佛，渾身上下更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她就那麼靜靜地跪在蒲團上，一直到佛經唸完，方纔睜開雙眼。

    萬貴妃本人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被關進死牢裡來的，直接的當初進來之後那顆浮躁不已的心這纔算冷卻了下來。

    她這輩子得到過，失去過，此時方纔覺得一切都如同過眼雲煙。

    雲寄錦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萬貴妃，直到人徐徐轉過身來，對上那雙異常沉靜的眼睛時，便越發覺得她不一樣了。

    見來者是雲寄錦，萬貴妃多少還是有些難以抑制的吃驚。

    她挑起眉頭，眼神中散發出了陣陣冷意，完全沒有先前唸佛時的慈悲祥和。

    “你來做什麼？”

    雲寄錦輕聲開口，絲毫沒有被她的模樣給唬住。

    時隔多日，在完全沒有任何妝容襯托下萬貴妃的容顏更顯清麗，周身彷彿好不容易纔褪去繁複的外殼，達到了平日裏難以達到的素簡。

    “聽說你如今病了，爲了以防有傳染病及發生，所以我前來探視。”

    聞言，萬貴妃冷冷一笑。

    “呵，我如今身在死牢裡，半隻腳都已經踏進鬼門關了，又有什麼價值值得你前來探視呢？”

    “別說是平日裏與我相交好的親信，就連我父母兄長都沒曾過來探望，你倒是來的夠巧，與其說是來防止傳染病症，不如說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雲寄錦聽了她的話後絲毫沒有生氣，萬貴妃自知自己身上罪孽難恕，如此犀利的對待旁人那纔是正常的表現，要是哪天突然冷靜下來，這纔會讓人覺得心中古怪。

    “你猜的不錯，我的確是受人所託，所以纔到這死牢裡來的。”

    “今日是三皇子和馮二小姐的成親之日，整個皇宮中一派喜氣洋洋，又有誰會記得身在死牢中的你呢？”

    “不過萬貴妃你還真得該感謝自己平日裏對待身邊人不薄，要不是玲瓏那丫頭以死相逼，硬生生撞在了柱子上非讓我來看一回，我也不可能就此前來，畢竟這地方多少有幾分晦氣。”

    只要一想到萬貴妃和梅雁回家中滿門抄斬的事情脫不了干係，雲寄錦便對這女人產生的幾分難以罷休的厭惡。

    不該死的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含冤死去了，而那些手上沾滿鮮血劊子手如今纔等到了自己的宣判之日，簡直就是笑話。

    在聽到玲瓏這兩個字後，萬貴妃緊繃着的神情這才鬆動起來。

    她想起了這個自小便被自己養在身邊的宮女，二人間的感情甚篤，甚至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她多少有幾分憐愛玲瓏。

    當初自己被打入死牢時，自然知道今後是回天乏術，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臨走之時便是便是想著法子託人將玲瓏送了出去，更是讓人帶了句話給她，只要活著一切都是有希望。

    讓她短時間內在這宮中苟延殘喘，先僥倖活下去，等著日後這陣風頭過去，哪怕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來日也定然會有人送她出宮。

    萬貴妃瞳孔微微顫抖著，有些想不明白被自己安置妥當的玲瓏怎麼會求到雲寄錦頭上，越想，她就越不敢往下深思。

    雲寄錦早先就猜出來若不是憑藉着萬貴妃的關係，只怕是玲瓏那樣的貼身宮女早已一同受了罰。

    她作為萬貴妃身旁的親信大宮女，知道的事情比旁人多得多，若說沒有被人當刀子使，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此時見著萬貴妃神情詭異，面上表情緊跟著冷了下來，雲寄錦便知道有什麼事情脫離了她的安排軌道。

    她略微一思索，便是想明白了。

    身在死牢裡的萬貴妃已是站了起來，繼而又緩緩坐在了身後的床榻上。

    她就算如今再不濟，也不可能對人跪下的，尤其眼前的這個女子還是那麼的讓她心煩。

    盼兒和青芽抬了條椅子過來給雲寄錦坐下，兩個女人就這麼隔著一道牢門靜靜對望著。

    “你可知道玲瓏爲了讓我來看你頭破了多大一條口子，流了多少血嗎？”

    “我今日正巧去雜院裏辦事，誰知道突然被發現玲瓏竟然用翡翠耳墜賄賂人為她買些香蠟紙錢進來，也不知道這丫頭究竟是從哪兒得知你如今身患重病，時日無多，最終鋌而走險，想要在空中被你暗中祭拜一回。”

    “雜院裏的嬤嬤同玲瓏起了爭執，不過就是說了兩句有關你的話，竟被那丫頭死死扯下半片耳朵，你這丫鬟當真是忠心無比，只可惜跟了你這麼一個主子，如今只能流落到雜院裏住那牲畜曾經住過的小院。”

    雲寄錦的緩緩道來讓萬貴妃氣得渾身發抖，她平日裏雖然有在吃齋唸佛，可一個人究竟有沒有靜下心來，光是看著她的皮相就能看出來。

    眼前的萬貴妃如此，每每去皇家寺廟中朝拜的那些人也是如此。

    見她此時已經受了刺激，雲寄錦便是更加乘勝追擊道：“玲瓏被捱了好幾個耳光，一直打到倒在爛泥地裏爬不起來為止。”

    “我作為一名醫者，自然不可能看著她就這麼下去，可誰知道這丫頭得知我的身份之後非要我來死牢裡為你看過一回身子，不看還徑直朝著牆上撞去，她是鐵了心的要死，三番五次丟掉止血的手帕，一直到最後這才妥協了下來。”

    “你這丫鬟的確是極好的，我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纔來這裏的，既然你病了，那你就說說自己身子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我且看過一回之後就得回去了。”

    在死牢裡待的久了，人原本就有幾分難免的死寂，此時得知自己的心腹丫鬟在宮裏過得如此不好，萬貴妃氣得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

    她藏在寬袖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沒成想到玲瓏也已經到了被人踩在腳下的地步。

    “玲瓏……還當真是隨了我的性子。”

    “只可惜我這個當主子的不能厚待於她，又可恨那薄情寡義之人竟然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