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院門口種著兩棵枯樹，似乎是因為已經到了秋日落葉漸漸飄零，看上去了無生氣。

    看見這樹時，雲寄錦就皺起了眉頭，上次瞧見這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槐樹還是先前在鄉下。

    古時候的人對於風水命理十分有講究，很少有人家會在門口種槐樹，只因爲此類樹招陰，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吉利的。

    “門口怎麼會種槐樹？宮中不是對風水多有禁忌嗎，稍稍懂其中道理的人便不會栽種這種樹，總不能因為他們住在雜院裏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就這般對待吧。”

    雲寄錦蹙著眉頭詢問旁邊的盼兒，說起來她也從未有問過這丫頭究竟是在哪裏長大的，對宮中各處熟悉到不行，哪怕是那不為人知的規矩也記得牢牢的。

    聞言，盼兒趕緊回道：“姑娘您說的對，宮裏邊原是不允許種這些樹的，只是因為這兩棵槐樹大有來頭，又不能連根拔除，就只能移栽到此處。”

    “宮中玄武門青天壇那邊原先養了不少的方士，其中一人說皇家寺廟以南的高山上有兩棵樹曾經得過仙人歇腳，若是能夠將那兩棵樹移栽到宮中必定能夠保證福澤綿延。”

    “皇上聽說此事後，立刻派人動身去皇家寺廟以南的山頭，結果眾人百般尋找而不得，在這山林中滯留兩天兩夜，於大霧起時突然發現山上竟然恍惚出現了兩棵槐樹。”

    此事聽上去詭異莫測，實在是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不過越是這樣帶著神秘色彩的事件越能讓人感受到方士預言準確，只不過他們那些人心中也記著槐樹招陰，不是什麼吉利的樹木，左右思慮一番後立刻派人回宮裏請示。

    “皇上和眾人商議過後，覺得這兩棵樹出現得巧妙，哪怕在古書中是招陰的樹，可得了仙家歇腳那便是有著洪福的，便讓人將樹移栽到了宮裏，原先運進來的時候也不過就只有女子腰身那麼粗，或許或許紫禁城的風水養人，就連樹木也得到了滋養，沒過幾年就開始瘋長起來。”

    槐樹長勢十分喜人，眨眼間不過五年就已經長到了一人合抱不住的程度，簡直就是有違常理，實在是讓人覺得驚歎無比。

    “槐樹能夠長到如此程度確實是難能可見，看來那欽天監的方士也不是白吃乾飯說胡話的，多少還是有幾分神通在。”

    雲寄錦嘴角噙著一抹笑，仰頭看著那已經禿了的樹冠。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槐樹這樣的樹必定是四季枝繁葉茂，此時還不到晚秋竟然就樹葉已經脫落了大半，還當真符合這雜院死氣沉沉的氣勢。

    “誰說不是呢，後來這樹便是越加瘋長下去，恰好原先在青天壇的那一批方士全都為尋找什麼長生不老之藥，特別向皇上請命出宮去了，後來又換了另一批人進宮。”

    “他們當時見著這槐樹便說其中陰氣濃重，養在皇宮這麼一個濃氣旺盛的地方勉強能夠壓制得住，可最好不要離皇上寢宮太近，左右衡量一番后皇上便下令讓人將這些槐樹移栽到了偏遠地，這宮裏邊到處都住著貴人，最後也只能移栽到雜院外面。”

    門口滿院飄零著落葉，腳踩上去便能發出吱嘎的脆響聲，如此兩棵樹倒也能夠表現出這宮裏的世事無常，還真是皇恩似流水，實難追尋。

    雜院裏的人聽見敲門聲響，遲疑躊躇了好一會兒後才前去開門。

    往常這宮中若是缺人手時，來人才不需得敲門，直接踹開門板便闖了進來，帶人出去辦事兒，雜院外邊哪曾來過這般客氣的人。

    門裏邊站著幾個模樣怯生生的宮女太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日常的飯菜實在是缺少油水，各個瞧上去面色寡黃，一雙眼睛鑲嵌在臉上顯得格外的大。

    透著幾人身形間的縫隙，雲寄錦向着雜院裏邊望過去，只見地上竟然堆了許多竹篾，木板，零碎的破布頭，所有人都齊齊坐在地上，手裏幹着事兒。

    “敢問您二位是……”站在門邊的小太監仰頭望著她們，神情很是侷促不安。

    “我家姑娘今日來雜院裏尋一曾經在興慶宮裏當差的宮女，你們可知道青芽如今身在何處？”

    盼兒直接避過太監的問詢，張口便是說明了來意。

    雖是不知道她們兩人的身份如何，可看著門外停著的華麗馬車以及雲寄錦身上那非凡的裝束，眾人頓時也心中瞭然這必然是貴人來此。

    他們這群人謹小慎微慣了，做什麼事情都有幾分怯生生，此時更是被嚇得連忙低下頭來，就連著院裏聽見動靜的人也趕忙起身迴避。

    雲寄錦心中有幾分啞然，沒想到他們竟然還真如驚弓之鳥一樣，聽見點動靜便是害怕到不行。

    或許是因為場景讓人太過牴觸，她心中生出了幾分惻隱之情，忍不住放緩聲音，安撫著道：“我今日是過來尋人的，倒是有勞於各位，你們千萬不要覺得拘謹害怕，如果是如此，我這心中更是過意不去。”

    聞言，雜院裏的人你望我，我望你，還是有幾分不可置信。

    他們在這如同圍城一樣的院子裡像螻蟻似的苟延殘喘，所幹的不過就是最為低賤的活，所吃的也不過就是快要發餿的飯菜，哪裏算得上是過日子，只能稱作活著而已。

    “你們這院子裡難道就沒有一個管事的嗎？至少找個年長的上前來與我們家姑娘回話。”

    盼兒扭頭環視四周，只覺得他們個個看上去灰撲撲的，就連雜院裏的光景彷彿也帶著一片暗淡之色，實在是讓人心中歡騰不起來。

    “奴婢在！”

    這時，後院裡突然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高喊聲。

    一位頭上包著布巾，身著灰布裙，袖口薅到小臂間的中年婦人快步趕來。

    要不是因為此時在宮中，雲寄錦都得懷疑她現在所處的地方位於鄉間，畢竟眼前來答話的這位宮女實在太像小溪流漿洗衣物的鄉婦了，完全看不出來還在進宮時受過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