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中熬製的中藥裡的確是加了不少甘草，再加上熬的時間久了，香味越發濃郁，竟是不會讓人聞著半分苦氣。

    雲寄錦見麻姑縮在一旁，十分眼巴巴地望著那鍋中藥，便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轉頭就對著翠翠擺了擺手，輕聲開口說道：“這湯藥裏邊都是些大補的藥材，她這身子弱倒是可以能喝一些，見她都這般眼饞了，你就給她盛一碗吧。”

    翠翠手裏握著勺子，在鍋中使勁地攪和了幾下。

    眼見著麻姑歡天喜地起來，又忍不住撇嘴：“也得虧是我們家小姐好，打心眼裏心疼你，要是在其他宮中這麼沒規矩，只怕是早就已經被打發出去了。”

    麻姑只是嘿嘿一笑，面上全都是憨厚和痴傻，多的話就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雲寄錦回到房裏去看張才人，到這時，對方終於是醒了過來。

    張才人白的面色稍微恢復了些，心中對於雲寄錦又是感激不盡。

    只怕是她在這宮中被人欺負得多了，那眼淚早就已經流乾淨了，如今怎麼都哭不出來，眼神也顯得灰敗極了。

    “但是沒想到這宮中竟然還是有人想要將我救活的，雲小姐的恩情，我這輩子都沒齒難忘。”

    她斜斜地躺在軟榻上，身後靠著被褥，門窗一開啟光線傾斜進來，讓她整個人的膚色看上去更加白。

    平心而論來說，張才人的模樣絕對是勝過宮中大部分妃嬪的。

    她長著一張極具古典美的鵝蛋臉，杏眼瓊鼻，看著很是水靈，只是因著時常擰著眉頭，眉眼中帶了幾分苦澀，讓人覺得心中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若是能夠將她眉眼中的苦澀一掃而去，只怕必定是個風華萬千的女子。

    雲寄錦坐在床榻旁，伸手替張才人把了一回脈。

    根據脈象來看，她的身體各項體徵現在已經趨近平穩，用過自己先前所製作的特殊藥粉之外，傷口也在用驚人的速度恢復著。

    假以時日，張才色的身子必定會恢復完全，到時候別說是下床走路了，就算是翩翩起舞也並無難事。

    雲寄錦低垂著眉眼看她，看出她那副心如死灰的樣子，彷彿已然沒了生氣似的。

    便是心中忍不住開口問道：“才人容貌長得俏麗，聽說先前入宮選秀女時，還是因著自己的才情而被皇上給看上的，只是後來為何會在宮中任人欺侮又淪落到這般地步？”

    “這些本是才人的傷心事，我這種外人自然不好開口提緊，只是爲了救才人我也是花費了不少功夫的，如今在這冷宮中也不知道外面的天月究竟如何了，若是才人起了什麼輕生的念頭，那可當真有些對不起我們幾人了。”

    雲寄錦可不希望自己廢了老大鼻子就回來的人轉頭就投湖自盡，亦或是用三尺白綾了結了自己。

    她知道張才人如今遭了大難，心裏邊兒定然會不舒服，可若是就這麼頹迷下去，日子也不會見得有半分好轉。

    聞言，張才人微微一愣，眼眶中這才浮現出了幾分水汽。

    緊接著，她忍不住露出苦笑來，面上神情很是自嘲不已。

    “如今這一切都是由著我自己咎由自取的，也怪不得旁人，宮中本就是一個捧高踩低的地界，好不容易挑出一個軟柿子，他們自然會把我往絕路上逼。”

    “雲小姐大可不必擔心我自己會輕生，自從那日在花園中暈倒過去後，我雖是神志不大清醒，但意識卻還是漂浮著，能夠迷迷糊糊聽見聲響。”

    “光是爲了報答雲小姐您的恩情，我就不能這麼自輕自賤，只可惜我如今這副身子著實殘破了，現若是想要得到皇上的恩寵，怕是比那登天都難了。”

    說到這裏，張才人嘆了一口氣。

    回想起當初她進宮前所遭受的一切，便是讓人著實沒了在這宮中活下去的心思。

    若是自己得到了皇上的恩寵，那連帶著身後的母家自然也會跟著飛黃騰達，可那幫人又如何配？！

    雲寄錦心知張才人說的便是她身上那或許會留下來的傷疤，古代女子將容貌看的十分重要，更別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凡是一點傷口便是能夠讓人當做汙點來對待。

    因著先前病症拖的時間長了，張才人大腿至後腰處很大一塊都已經潰爛的不成樣子，雲寄錦硬是拿著小刀替她細細颳去腐肉，沒日沒夜的這般照顧著。

    “罷了，如今想著皇上的恩寵也於事無補，我還是先想著如何活下去吧，只要活下去就決然會有翻盤的時候，而不是在這裏日夜提防著會遭人暗算。”

    張才人忽然又開口說著，想來昨個晚上鬧出來的動靜她都是有聽個明明白白的，只是耐於自己的身子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

    雲寄錦安撫著張才人讓她先行養傷，至於那會留下來的傷疤自己日後再想著幫她稍稍掩飾。

    “這人的身子本就是一幅畫卷，且不說這臉上能夠化妝，就是身上也能夠作畫，傷疤什麼的你不必擔憂，只要想好看，我什麼法子都能夠使得出來。”

    聞言，張才人大概是想起了什麼，眼睛中放出幾分亮光來對著雲寄錦點點頭。

    “那就麻煩雲姑娘您了。”

    到這時，翠翠總算是端著湯藥走了進來。

    身後跟著的還有低垂著眉眼，神情總是顯得有幾分小心害怕的麻姑。

    她在冷宮枯井裏住的時日長了，白日裏見著陽光都覺得刺眼無比，此時見著生人更是膽怯不已。

    若不是因著翠翠說她白吃白住，便是怎麼也不好意思出來見人的。

    關於麻姑的身世，張才人之前也是知道的。

    抬起頭來對人看了兩眼後，只覺得沒什麼印象，或許是在自己進宮前便也是入了冷宮的。

    春桃接過湯藥，細細地吹著熱氣，正用調羹一勺一勺想要攪和涼時，一抬頭的功夫便見著麻姑在那裏伸手擦著鼻子。

    她後知後覺，直到鼻腔裡涌出一股熱流，緊接著鼻血噴涌而出，地上綻放出朵朵紅蕊後這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