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滿樓他們這種戶籍不在上京的外鄉子弟，考試都得去城郊的白馬書院。

    爲了保證其中的公平性，不產生任何不必要的麻煩，所有的書生都需得提前兩日入住。

    爲着讓自家大哥更加熟悉白馬書院的生活，雲寄錦還特別提前一日給他收拾好了行李。

    光是人的筆墨紙硯，吃穿用度的衣裳乾糧什麼的就準備了兩大箱子。

    要不是白馬書院對於行李有強烈管控要求，只怕是她還能派幾個人過去跟著服侍。

    想著明日清晨，自家大哥便會坐馬車去白馬書院，雲寄錦回到房裏，心裏邊就是難以安定下來。

    昨兒個他們就已經收到了鳳凰城家裏寄來的書信，說是同鄉的書生都已經住進白馬書院去了，讓人也得早些做準備。

    還說著他們雖是沒有在上京城，可心卻是緊緊相聯絡在一起的，讓雲寄錦這個做妹子的一定得多幫襯著。

    上輩子未曾在家中感受到的溫情在此時顯露無疑，雲寄錦忍不住鼻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或許是因為這緊張情緒直接影響到了自己，讓她莫名想起了上輩子高考時自己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的情形。

    就這麼接連好幾日都沒有好生睡下，腦子裏邊幾乎亂成了一鍋粥。

    房裏的油燈突然爆出一陣聲響，原本暗下去的光芒此時又亮了起來。

    雲寄錦癱坐在床側，搖了搖腦袋，正打算收拾收拾睡一下時，突然聽見有人正在敲門。

    “錦兒，此時天色還早，我生怕待會兒過來你就睡下了，明日我就要去白馬書院了，今晚倒是有話想和你說。”

    雲滿樓那沉穩溫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竟然過來找自己了，雲寄錦哪裏還有睡覺的意思，直接三步並作兩步到了門口。

    天雖是黑的早了些，可此時按照時辰來說的確還算得早。

    月亮都還沒有爬起來，院子裡已是昏暗一片了。

    雲滿樓那張白玉似的剛毅面孔赫然出現在眼前時，雲寄錦差點腳下打滑，直接撲倒在人懷裏。

    得虧她伸手按著門框及時止住了，若不然的話今日還真得出洋相。

    “大哥，你明日就要去住院了，怎麼還不早些睡下，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雲寄錦站直身子，目光殷切地看著雲滿樓。

    對方抿了抿唇角，忽然抬頭望著天際。

    “也不知道此時在金陵城中看到的月色，會不會同在上京看的一樣。”

    雲寄錦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天邊黑漆漆的，並沒有什麼可見，就連月亮都還沒爬出來呢。

    她只覺得雲滿樓今晚古怪的很，莫名其妙怎麼突然提起了金陵城？

    要知道那地方可是他們母子幾人的噩夢之地。

    關於在雲家的種種苦難過往，可都是在金陵城中發生的。

    或許是因為她面上的疑惑實在是太過**裸，雲滿樓突然轉過頭來看著她笑了。

    “錦兒，我今日提起金陵城，實在是事出有因。”

    “明日我就要去白馬書院裏住下了，等著再出來時，必然是張貼布告的時候，到了那個時候，若是能夠金榜題名，自然能夠帶著你衣錦還鄉。”

    “可若是名落孫山，只怕是我又要苦等一年。”

    他面上的笑容純粹乾淨，說話時的語氣放緩了不少，聽上去柔和至極，倒讓雲寄錦莫名的想起梅雁回。

    快速將自己腦中這不該有的念頭給驅散後，雲寄錦端著湯婆子塞進雲滿樓懷裏，自己也抱著一個和他走到涼亭中。

    她瞧得出來雲滿樓是因著明日要去白馬書院心裏邊有心事，所以想找自己這個做妹子的來說兩句。

    既是如此，就讓她做一個好的聽眾吧。

    院子裏邊並未起涼風，二人坐著也不覺得有多冷。

    想著雲滿樓先前說到名落孫山時，雲寄錦這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

    爲了能夠飽讀詩書，雲滿樓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白家先前把日子過得如同一包糟糠似的，他這個做大哥的哪能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爲了補貼家用，所有的時間都是摳搜著來的。

    白日裏去木匠家裏當學徒，幫著人做工，到了晚上時還要就著油燈抓緊時間唸書。

    就這麼苦讀十幾年，總算是到了驗收成果的日子，如果真是名落孫山了，只怕是他這心裏遭受不住。

    想到這裏，雲寄錦猛地一抬頭，眼神中有幾分不忍。

    “大哥，我作為女子雖然也沒念過多少書，可先前走南闖北是見識過不少人的。”

    “小妹看得出來你所做的文章著實有幾分文采，你且先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心理壓力，只管著如平常一樣去應對就行，只要將著心態放好了，那咱們可就是勝券在握！”

    聞言，雲滿樓突然愣住了。

    良久後，他面上露出溫潤笑容，緩緩搖了搖頭。

    “你倒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今夜找你出來不是爲着說這些。”

    “先生先前看過我寫的文章，他們都對我極有信心，我自己自然也不敢懈怠。”

    “今晚找你出來，實在是因為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告知給你，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是得做好心理準備才行。”

    夜色愈發濃郁，涼亭中只坐了他們兄妹二人。

    說著說著，雲滿樓面上顯現出幾分遲疑，深呼吸一口氣後，方纔目光凝重的看向雲寄錦。

    看他這副神情，想要告知的事情多半和自己有關係。

    不過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雲寄錦把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給想了一遍。

    從她到了這裏後，少說也有一兩年的時間了，在此期間也發生過不少風浪。

    可此時著實想不出來有什麼事情值得雲滿樓隱瞞自己這麼久的，若真和自己有關，他怎麼不早些說出來？

    難不成……

    想到這裏，雲寄錦驚恐地睜大眼睛，心臟砰砰跳個不停，險些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就說雲滿樓最近這幾日怎麼這般不對勁，竟是沒想到溫潤皮囊下邊藏著那麼一顆汙臭不堪的心，竟然還敢對自己這個親妹子起肖想的念頭！

    “若是不該說的話，你還是別說了，我也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