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爲着來普陀村裏看好戲的，那自然是要等看了才走。

    身旁坐著的痴傻婦人隨著臺上唱大戲的咿咿呀呀聲響起，面上也有了些鮮活的神色，到了唱到盡興的地方時更是忍不住拍手。

    依稀能夠從她的骨相中看出此人年輕的時候必然是相當漂亮的，只可惜如今涉及到這歲月的摧殘，當真是可憐得很。

    等著一場西廂記看完後，雲寄錦已然沒了再看的心情。

    雲滿樓和看山這樣的男人自然是不喜歡看戲的，而玉盤和翠翠幾人在上京時候不知道看過多少好戲，對於這鄉下野戲也是沒多大興趣。

    好在瓦藍村距離普陀村不過就是數裡之遙，憑藉着兩條腿就能走過去。

    倒也不用想著什麼人多，馬車如何坐得下之類的事情。

    玉盤斜著眼睛看那婦人，被她身上的臭氣臭的幾乎快要嘔吐過去。

    翠翠則是走在一旁屏息凝神，儘可能的讓自己多分心。

    “姑娘，咱們家連戲也沒看個明白，但真要把她送回瓦藍村裏去呀，可她家裏人對她那般，就算送回去也不會討著半點好的，到時候如果是讓他們衝撞了姑娘，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玉盤緩緩開口，實在是不想去什麼小村子。

    雲寄錦望著前方大道，秋天一過到處都盡顯蕭瑟，越是往這瓦藍村方向走去，就越是能夠見著那裏的糧食地實在是少得很。

    如今都已經走到這裏來了，哪裏還有回頭的意思。

    更何況柳大夫在書信中說的極為明確，讓她若是有空的話就去瓦藍村裏瞧瞧，還說劉寸奔先前留下來的地址便是那個村落。

    既然有空，勢必還得將這件事給辦了才行。

    同行而來的人本就是爲了雲寄錦開心的，戲沒什麼看頭，自然也得跟著人一塊去村上。

    帶著一個神志不清的人，路上總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發生。

    婦人時不時地就停下來，癱坐在地上不往前去。

    又或是看見路邊野狗時，忍不住趴在地上和它們叫囂。

    好不容易行到瓦藍村，既然已經到了日落西垂的時候。

    這村子的走勢極為奇怪，村口被兩座大山斜斜卡住，像是在夾縫中生存似的。

    村口處有著一棵兩人合抱不住的黃果樹，樹下還立了一塊石碑，刻著什麼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之類的話。

    看山先前來過瓦藍村，此時走在前面，讓他們進村之後多注意著點。

    他有些警惕地向着四周多看了兩眼，察覺到周圍沒什麼生人後，方纔邁開步子向着緩坡下行去。

    “這地方的人多少有些古怪，大家小心著點，可別被他們給傷著了。”

    “瓦藍村先前的確是出產草藥的地方，家家戶戶都是靠山上的藥草來過生活的，後來這地方也不知怎麼回事，一夜之間竟然什麼草藥都沒有了，此處的人不是搬遷，便是進城討生活去了，留下一些神志不太清醒的人在此處勉強過活。”

    旁的人不願意去扶那婦人，雲寄錦也知道不該讓她們受這種委屈。

    畢竟是自己將事情給攬下來的，更何況她對玉盤她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小姐。

    輕手扶上那婦人的臂膀，明顯感覺到她走得有些累了，鼻腔中噴灑出來的熱氣帶著淡淡的濁臭。

    見狀，玉盤當下就睜大了眼睛，急忙要來攔住雲寄錦。

    “姑娘，這等粗活還是交給我們來做吧，這下面是個緩坡，您可自己當心著點兒！”

    “也不知道她家裏人究竟幹什麼使的，也不知道給人好生收拾收拾，還真是天可憐。”

    忍住自己心上快要嘔吐的感覺，玉盤伸手接過那婦人的半邊臂膀。

    她和翠翠一下子衝上來，倒讓雲寄錦此時變得無事可做。

    緩坡也不過就只有這麼四五步，從上面下去以後便是一條大道徑直通向瓦藍村深處。

    才走到村口處，抬頭就能見著幽深過後是一片光亮，足以看見村落上面是連綿起伏的山脈。

    這地方當真有點像是天坑，村裏的人住在草藥山下，旁的人難以進來，也難以去享受這山上的草藥。

    村裏的好些戶人家房屋緊閉，見著他們所住的地方明顯沒有普陀村那樣乾淨利落，好幾戶人家瓦片都落了大半，也不見著有人修繕。

    偶爾在路邊只能看見一兩個眼神渾濁的老年人捧著飯碗，見著有陌生人路過，這些人都是十分警惕，眯著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人。

    才一進到瓦藍村裏，明顯感覺到這裏的溫度比起其他地方都要低下好幾度，整個村子裏更是充斥著死一樣的沉寂。

    能夠見到的人幾乎都是老年人和一些幼童，完全沒有見著青壯勞動力，也難怪此處如此貧困落後。

    “看這情景，咱們只怕是要早些回去纔是。”

    雲滿樓忽地開口，也覺得涼風冷颼颼的。

    “就這麼一路走下去也不知道她究竟家住哪裏，還得找個人打聽才行。”

    聞言，玉盤趕緊附和兩聲，伸手摸上自己的臂膀，那裏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可不是嘛，這村子裏簡直連一點鮮活氣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山匪給搶劫過的呢。”

    “姑娘，這當真是柳大夫給您說的什麼瓦藍村嗎？在這地方呆著就算是活人估計都得給憋死了，怎麼會有人將病人帶到此處來養傷？”

    一陣沉默過後，雲寄錦悶聲開口：“信上說的就是這個地方，地址肯定是不會錯的。”

    “此時天色不早了，我們的確得需著早些回去，不如先幫這位大姐找到自家住處，另外再去打聽劉寸奔家在何處。”

    旁邊枯樹下的大磨盤上坐著一個瞎眼老頭，此人倒不像其他人一樣麵露懼色，現在坐在磨盤上抽旱菸，時不時地就敲打兩下煙管。

    見著雲寄錦一行人止步不往前去了，心上也好奇起來。

    “你們幾個年輕後生還當真是不怕臭，這老孃們兒身上的屎尿都糊了好半年了，是鼻子不好使，還是菩薩下凡，心眼兒就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