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柳夫子這麼一吼，原先還勸著柳娘子的那些婦人作鳥獸似的快速散去。

    “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不長眼的人，活該他窮！”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咱們以後都別和他們家往來了！”

    “嫁給這麼一個油鹽不進的榆木疙瘩，柳娘子今後還有的苦日子過呢。”

    旁側人紛紛起鬨低語，硬是讓柳娘子又流下一把辛酸淚。

    她伸手指著柳夫子，氣的大跺腳。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橫豎是我當年眼瞎看上了你，憑我的姿色怎麼着也能嫁進好人家去過好日子，你若是再不想著法子賺些銀兩回來，我即刻收拾東西回孃家去！”

    說罷，柳娘子抹淚向着後院衝去。

    場上其他人都看著眼裏，見著柳夫子一屁股癱坐在店門口處也沒再多看笑話了，而是轉身紛紛離去。

    等著眾人都走後，場上剩下的便只有雲寄錦她們三人。

    玉盤悄悄扯了扯雲寄錦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雲姑娘，咱們若不然就走吧，我瞧著他們家也過的是一包糟糠，難不成你還真想攤上這個爛攤子？”

    旁側的吳雲翠也跟著附和：“是啊，人家夫妻間的家務事，咱們還是別伸手摻和了，瞧著他這醫館都已經快要關門了，想必也沒什麼生意。”

    雲寄錦自顧自地搖搖頭，並沒有將她二人的話聽進心裏去。

    她眼神直勾勾地望著，神情落寞，目光茫然的柳夫子。

    “看面相來說他理當不是壞人，說不定是遇上什麼難事了，所以才過不下去。”

    “既然是先前教孩子們唸書的教書先生，腹中有文墨，肯定有自己的道德底線，說不定是他家娘子逼他呢？”

    話音剛落點，雲寄錦便抬腳向着柳夫子走去。

    一道斜斜的光影照在店堂裡，瞧見面前赫然出現的錦緞鞋面，柳少卿緩緩抬起頭來。

    他面上表情陰沉落寞得很，原本就消瘦的面孔，此時看上去更加慘白。

    伸手抹了一把臉後，這才踉蹌站起身來，疑惑詢問雲寄錦：“不知公子有何貴幹？”

    “若是想要看病的話不如改日再來，今日這情形你也是見著了的，店堂裡的藥材什麼的，我得好生收拾一番才行。”

    柳少卿苦笑一聲，實在是感到難堪無比。

    雲寄錦搖搖頭，徑直走到一旁坐下。

    她面帶溫和笑意，看著柳夫子也伸手示意人同自己一塊兒坐下。

    “我今日瞧著同柳大哥有緣，索性便想著上前攀談兩句。”

    “小弟初來貴寶地，原先在家中是有向人學習過醫術，正巧想尋個謀生的法子，誤打誤撞之下竟走到這條大街上，倒想要詢問柳兄，您這醫館是不打算繼續開下去了嗎？”

    將她的細細來歷聽明後，得知是同道中人，柳少卿立刻去院裏端了壺熱茶過來。

    “實不相瞞，我這醫館平日裏開著，也不過就是替人看一些頭疼腦熱的毛病而已，算不得做什麼大事的。”

    “最近幾個月日子艱難，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光是醫館的租金便讓我捉襟見肘。”

    他給雲寄錦倒了一杯溫茶遞過去，人看上去很是謙和有度。

    “我家娘子跟著我確實是受了不少苦，她找人四處打聽，得知城中有一婦人家的牲畜近日得了病，想要找著人上門去看。”

    “我確實被他們府中下人刁難好一番，心中實在是氣不過，索性拂袖而去，這不就是剛回家便被我家娘子罵了一頓嗎，我心中又急又氣，實在是難言啊！”

    柳少卿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坐在那裏渾身如同針扎似的。

    聞言，雲寄錦喝了一口茶。

    “難道除了給牲畜看病之外，就沒有什麼大戶人家人得了疑難雜症？”

    “靠給牲畜看病能賺幾個銀兩，要的就是攻克別人不能治的病，這樣才能來銀子來得更快呀。”

    醫館店堂裡本就沒有多少藥，原先那些放在外面那樣曬乾的藥材還被柳娘子打翻在地。

    柳少卿心疼，先前將一些東西收拾了起來，隔著地面上看著卻還是狼藉一片。

    東西雖然不多，但是藥櫃收拾的極乾淨。

    彷彿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柳少卿又是苦笑出聲。

    “我倒是想給人看疑難雜症，只可惜才疏學淺，實在是不敢拿身家性命去做賭。”

    “給牲畜看病也就罷了，可恨那些高門大戶的下人狗眼看人低，不僅不客氣，竟然還想著從我這邊撈回扣，也是一時氣不過，索性和人鬥了幾句嘴，所以纔會被狠狠刁難的。”

    趁著他說話的這段功夫，雲寄錦又將醫館仔細看了一遍。

    地方不大，格局簡單。

    這麼一家小小的醫館是成不了任何氣候的，往來間也就只有柳少卿一人在忙活著。

    若是他這輩子混得好，說不定還能將醫館發展成為有幾個坐店大夫和小藥童的大地方。

    只可惜就這眼前的情景來說，能不能吃這碗飯都是個難題。

    說話間，柳少卿也看了看雲寄錦所帶來的這兩人。

    一個小胖丫鬟，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廝。

    不管怎麼看，他出門在外還能帶著兩個下人，著實是不錯。

    “不知道柳兄你究竟會看些什麼病？我先前聽人說起你原先是教書先生，那應當是看了不少醫書吧？”

    雲寄錦突然開口詢問，目光定在藥櫃子旁的書架上。

    察覺到她視線後的柳少卿麪皮一紅，急急忙忙起身將架上的古醫書取了下來。

    “我這人醫術雖然不是十分精通，但平時對這些醫書卻是愛不釋手，光是這本醫經我就翻來覆去看了好些遍。”

    書攤到桌子上，雲寄錦一看，的確全都是經典醫術。

    既然都已經看了好些遍，想來柳夫子的醫術是不錯的。

    同他攀談時，能夠明顯感受到此人是生性沉穩溫良的。

    這種人雖然成不了什麼大事，可是放在店裏當一個坐店的大夫卻是綽綽有餘。

    “若不然的話，我開家醫館，請柳兄過來坐鎮？”

    雲寄錦這突然的話語讓柳少卿吃了一驚。

    對方睜大眼睛，好似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