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頓時不敢有異議了，慫裡慫氣地道：“我要。”

    孫飛和賈通很有分寸地跟在後麵。

    兩人根本聽不見裴儀和七殺在說什麼，只能看見這位裴家三公子突然就下了馬。

    “裴三爺這是想幹嘛呀？”孫飛滿臉困惑，小聲地和自己小夥伴八卦著。

    賈通也搞不清楚，不甚確定地道：“可能是在道別……吧？”

    “道別需要下馬嗎？”孫飛壓根兒就想不通。

    賈通同樣也想不通。

    然後，在兩人困惑的目光中，他們家殿下帶著那匹馬繼續前行。

    孫飛與賈通面面相覷，心中都冒出了同樣的念頭：裴三爺真的太太太豪橫了。

    裴儀可不知道旁人是如何看她的，她也沒打算知道。

    她就駐足停留在原地，默默目送七殺遠去。

    七殺一行人幾乎都是騎馬而行，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裴儀望著那個已經空蕩蕩的方向，心裏莫名也感覺空了一塊，整個人出神地站在原地，半天都沒有挪動一下腳步。

    天邊突然傳來了滾滾雷聲。

    裴儀並沒怎麼在意。

    過了一會兒，天空便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來。

    雨勢雖然不大，但在寒涼的秋季裡卻顯得格外涼意刺骨。

    裴儀卻任由這樣的雨滴打落在自己肩頭，好像完全沒感覺一樣。

    但很快，落在她肩頭的雨滴突然就沒了。

    她的頭頂上方似乎投下了一抹陰影。

    她的身旁顯然站了人。

    裴儀抬頭一看，就瞧見了一頂油紙傘。

    她的目光接著往旁邊一挪，就瞧見一個男人在夜色中為她撐傘避雨。

    她輕聲開口喊道：“俱毗羅。”

    這個男人是霍淵。

    自打那次周婕妤事件後，她與霍淵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再見過麵了。

    雖是隻有短短數月，但這個男人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至少在氣質上感覺與以前很不相同了。

    以前的霍淵帶著點朝氣，總是帶著點說不出的稚氣。

    可如今的霍淵卻看上去很沉穩，整個人給以一種很值得依靠的感覺。

    但更關鍵的是，霍淵身上似乎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看著有些高深莫測，或者說有些神神秘秘——這是霍淵以前從未有過的一股玄乎氣質。

    而那些要通往帝王路的人，似乎最終都會養成這種氣質。

    霍淵抬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裹進了他的披風裏。

    她聽見這個男人略帶責備地道：“夜深露重，你怎麼出門也沒戴披風？”

    男人的體溫很快傳到了她身上。

    裴儀迅速感覺一暖。

    她下意識要掙脫這種過於親密的狀態，但霍淵卻牢牢地攬著她，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站在她身旁。

    裴儀心中微凜。

    她也沒再繼續抗拒這種狀態，而是轉而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霍淵不假思索道：“我在附近辦事，恰巧遇見了你。”

    這種說辭，裴儀自然是不信的。

    她微微挑眉問道：“‘恰巧’？”

    霍淵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是專門來的這裏。”

    裴儀審慎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問道：“你在我身邊安插了探子？”

    霍淵倒也沒否認，只是辯解道：“爲了保護你。”

    裴儀不置可否。

    霍淵垂眸看著她，沉聲道：“你在我身邊難道沒有安插探子？”

    裴儀眸色微微一顫，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其實這些事情彼此都是心照不宣，沒必要說出來的。

    只是，今晚霍淵突然這樣過於及時地出現在她面前，實在是惹得她忍不住相問。

    秋季的雨大都纏纏綿綿的，來得緩，去得也緩。

    裴儀感到了一絲涼意，轉身往回走。

    霍淵在一旁給她撐著傘，也跟著她的步伐往回走。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

    周圍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聽上去有種渺遠空曠的感覺。

    走出一段路，裴儀突然問道：“你在七殺身邊安插了探子？”

    霍淵依舊沒有否認，很坦誠地道：“有，但人數不多。”

    裴儀問道：“有幾人？”

    霍淵微微側過臉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促狹地笑了下，壞兮兮地道：“你猜。”

    直到這個時候，裴儀才從霍淵身上找出了一點以往的熟悉感。

    或許，她已經太習慣於之前那種帶點彆扭和小脾氣的稚氣霍淵。

    如今這種帶著點帝王威嚴感的霍淵，就讓她下意識的生出一股疏離感來。

    裴儀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三個？”

    霍淵臉色沒什麼變化，微微勾唇道：“不告訴你。”

    裴儀鬱悶了。

    她微微蹙眉瞥了眼男人，沒好氣地小聲吐槽道：“你無不無聊啊。”

    霍淵倒也沒否認。

    可他也沒像以前那樣彆彆扭扭地趁機說點黏黏糊糊的話。

    兩人又恢復了沉默。

    但是，裴儀也沒感到尷尬。

    這是種很奇異的體驗，就像是兩個闊別多日的老朋友相見，雖是沒什麼話可說，但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走在一起似乎就勝過了千言萬語。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

    地上的雨水緩緩地堆積，漸漸形成一個一個的小水窪。

    裴儀微微蹙眉。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子。

    今天穿的是雲頭履，不是厚底皂靴，如今雨水一多，雲頭履就漸漸溼潤，到現在已經滲了水進去。

    裡面的襪子已經打溼，黏黏糊糊地貼在腳上，很不舒服。

    裴儀暗道一聲倒黴。

    肩膀上的那隻胳膊突然撤走了。

    裴儀有些錯愕，心想這男人終於想通了不再攬著她走路了？

    她側過頭去，就見霍淵單手解開了繫帶，接著便把披風脫下來搭在了她的身上。

    裴儀趕緊攏緊披風免得這玩意兒掉地上去了。

    她心情複雜地道：“你怎麼辦？”

    這話怪怪的，但意思也不難理解——披風給我了，你怎麼辦？你不怕冷？

    霍淵卻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有些蔫壞蔫壞的笑了笑，微微蹲下身來，拍了下自己的肩膀道：“上來吧，我揹你。”

    我揹你，所以披風給你了。等你一到我背上，那披風就直接罩我身上了。

    這些未盡之語，裴儀聽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