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面色沉著，吩咐道：“帶他們上來。”

    很快，一個畏畏縮縮的老婦人以及一個容貌清麗的少女走進了廳堂內。

    那少女衣衫襤褸，但卻儘量將頭髮打理得整潔，臉上也儘量乾乾淨淨。

    蕭君臨不動聲色地掃了少女一眼，心說這還是個愛美的。

    “民婦宋氏見過王爺、二爺。”

    “民女羅巧兒見過王爺、二爺。”

    老婦人與少女同時見禮跪拜。

    宋嬤嬤聽到自家閨女自稱“民女”，心情實在是很複雜。

    已婚女子一般自稱“民婦”，未婚的姑娘纔會稱呼自己為“民女”。

    她家閨女向來膽大，如今是打算假冒未嫁女子去攀高枝嗎？

    宋嬤嬤自然捨不得責備閨女的這些行為，但心裏也是十分不贊同，這份不贊同之下乃是深深的擔憂，以至於她很是關切地側過臉深深看了眼自家閨女。

    然而，羅巧兒壓根兒沒有感受到來自老母親的關懷目光。

    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家母親身上。

    她雖然保持著大戶人家的基本禮儀不敢東張西望，可在進屋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大著膽子偷偷打量了一下這位蕭家淮南王以及蕭家二公子。

    那一眼可謂是驚鴻一瞥，惹得羅巧兒春心蕩漾，又開始做起一系列不切實際的幻想來。

    她覺得蕭家二公子芝蘭玉樹，人中龍鳳。

    要是她能嫁於蕭家二公子為妾，那真是此生之幸。羅巧兒只要這麼微微一想，就覺得腦袋都有些眩暈了。

    蕭君臨可不知道有人只看了他一眼便想著要給他當妾。

    他沉默著坐在一旁，冷眼觀察著這對母女。

    他心中其實有話要問的，不過父王在場，蕭君臨並不打算冒頭搶話。

    “你們有何事要稟報？”淮南王冷聲問道。

    宋嬤嬤聽到這威嚴的聲音，當即畏懼更甚。

    淮南王也沒有叫她們免禮起身，宋嬤嬤只能繼續跪在地上，背脊都突然整個都涼了。

    她已經開始犯怵了。

    雖然她心疼女兒，也願意爲了女兒付出一切，可如今面對這麼高高在上的地方諸侯，宋嬤嬤真心怕了。

    她只是個小老百姓而已，連看一眼裴相國都會嚇得打哆嗦，更遑論說現在打算利用蕭家置整個裴家於不利之地？

    她哪裏有那本事如此愚弄兩個大家族啊？

    宋嬤嬤戰戰兢兢，冷汗都冒了一手，低垂著腦袋不敢吱聲了。

    羅巧兒原本等著自家阿孃陳述一番後，她再來做一些補充。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宋嬤嬤說法，羅巧兒便知道，她這位沒出自的阿孃肯定是打起了退堂鼓。

    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

    如今都已經到了淮南王府了，哪裏還可能說臨陣退縮？

    羅巧兒心一橫，牙一咬，低垂著眼眸兀自開口道：“啟稟王爺，小女子要說的事情極為緊要，還請王爺屏退閒雜人等，勿使訊息洩露。”

    宋嬤嬤聽見自家閨女開了口，頓時嚇得心頭猛跳了一下。

    她驚懼地扭頭看向跪在自己身旁的閨女，冷汗頓時簌簌而流，心中暗道嗚呼哀哉。

    淮南王打了個手勢。

    屋裏的侍衛與僕人們立馬魚貫而出，整個過程又快又安靜，的確是訓練有素。

    等人都遣出去了，淮南王冷然催促道：“說吧。”

    羅巧兒心跳忽而就快了起來，分不清到底是在緊張還是在歡喜。

    她腦袋埋得更深，聲音有些發顫地道：“裴丞相嫡三子儀非是男兒郎，實乃女嬌娥。”

    此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淮南王雖是面色沉穩，但此刻也不由得露出略微詫異的神情來。

    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固有的嚴肅與沉著，冷著目光訓斥道：“一派胡言！”

    蕭君臨也接過了自家父王的話頭，很謹慎地道：“當年，陛下親自派人去丞相府查探過，負責查探的宮人在見了裴家三郎後，以項上人頭保證說，裴三郎是個男嬰。”

    宋嬤嬤在聽到淮南王的那一聲訓斥時，整個人三魂都快沒了兩魂。她面上血色全無，越發深埋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身體也抖得跟個篩糠一樣，更遑論說出聲爭辯什麼了。

    更何況，她也確實是沒什麼好爭辯的。

    有關裴家三公子是女兒身這件事，宋嬤嬤完全是從閨女口中得來的。她自己則是從來沒有去證實過，也從來沒有發現過，又哪裏有勇氣幫著閨女說什麼呢？

    羅巧兒也在淮南王訓話的那一瞬嚇白了臉。

    可她畢竟伺候過形形色色的大老爺們，大風大浪不敢說，小風小浪也算是見識過了。

    羅巧兒穩住心神，雖然手指都已經因為緊張和懼怕而微微顫抖了，但她還是儘量冷靜地回稟道：“王爺明鑑！”

    “民女句句屬實，絕無半分謊言！”

    “民女的母親乃是裴三公子的奶孃。”

    “民女也因此得以與裴三公子在一起長大。”

    羅巧兒心裏越發緊張，她當初是因為想勾搭裴儀結果誤打誤撞知道了裴儀是女兒身，此等不入流的行徑自然不能直接說出來。

    可如今爲了證實自己所言非虛，她又必須要舉出明證。

    羅巧兒靈機一動，自以為聰明地半真半假道：“裴三公子幼時男女意識淡薄，曾與民女一同沐浴。”

    “待得民女長大成人後，才意識到原來裴三公子實乃女兒郎！”

    她話音纔剛落，蕭家二公子就無情地嘲笑道：“滿口謊言！裴三公子再算怎麼男女意識淡薄，又怎麼可能與你一個小丫鬟一同沐浴？”

    大戶人家管家森嚴，斷不可能讓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小郎君與府上的黃毛小丫頭一同沐浴。

    這羅巧兒爲了證明裴儀是女人，竟然撒了這麼個蹩腳的謊言，又怎能不讓淮南王與蕭君臨大生鄙夷？

    羅巧兒本來就心裏發虛又害怕，此時聽得蕭君臨毫不猶豫地駁斥了她，她頓時心頭慌了。

    淮南王卻是懶得再理這對母子，冷聲吩咐道：“來人啊，將這對騙子母女拖下去！”

    後面的隱藏話語是：亂棍伺候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