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巧兒知道，自己若是當場被裴儀發現了，裴家很可能要將她滅口。

    所以她一直躲在櫃子後面不敢吱聲，直到裴儀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了屋子，她纔敢躡手躡腳地逃了出來。

    這些事情畢竟太過不光彩，羅巧兒自然不肯說出來，只含糊地道：“反正阿孃你信我，裴儀絕對是個女人！我們把她的身份張揚出去，裴家絕對完蛋！”

    宋嬤嬤心頭直跳，畏懼地道：“巧兒，你就算把這事兒說出來，誰會信你呢？到時候，裴家只會抓了咱們娘倆滅口！”

    羅巧兒怨毒地道：“我們兩個平頭老百姓去說，自然沒人會信。可要是讓有頭有臉的人去說，自然就有人信了。裴家有那麼多的仇家，我只要把這訊息都遞給這些人，裴家還壓得過來嗎？”

    宋嬤嬤眼皮突突地跳，苦口婆心地勸道：“巧兒，你跟阿孃回越州去吧。我們沒必要和裴家作對的！”

    “阿孃！”羅巧兒眼淚落了下來，委屈又怨恨地道，“我若是不能在京都混出個模樣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你讓我回越州那種小地方，那就是要我的命！”

    “我就算死在京都，也絕不要回越州，更不會嫁給一個底層人當正頭娘子！”

    “我寧願立刻去死，也不要當個窮人娘子過一輩子！”

    “阿孃！是裴家對不起我！”

    “但凡裴家肯伸手扶我一把，我都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我羅巧兒哪樣不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的強？”

    “我模樣不比她們差，女紅不比她們差，我還比她們更會討郎君歡心。”

    “可就因為我出身低賤，我就只能給富貴人家做妾！”

    “憑什麼？！裴家不就是看不起我的出身，纔將我逐出裴府的嗎？”

    “但凡我有一個五品官員的爹，裴家還不大開中門迎我進府？”

    “阿孃，都是裴家狗眼看人低！是裴家把我逼成這個樣子的！我就算做鬼都不會放過裴家！”

    宋嬤嬤聽了女兒的這番控訴，也覺得裴家一家子都太不是東西了。

    但宋嬤嬤心裏畏懼裴家甚深，低聲道：“這事我們娘倆再好好想想。裴家不一般啊，黑的他們都能說成是白的。咱們要想曝光裴儀的身份，就必須從長計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數日後。

    皇宮。

    荀歡最近和內衛打得火熱。

    尤其是孫統領對荀歡很是賞識，儼然已經把荀歡當成了內衛的一份子。

    像今日這種需要內衛看守的宴會，孫統領把荀歡也給安排進去了。

    這場宴會是慶祝老皇帝壽辰的萬壽宴。

    在場的賓客不僅有五品以上的大員，還有各國前來慶賀的使臣。

    這一群賓客裡，要數西突厥的使臣最為搶眼。

    因為，滿場男人裡面，就只有西突厥的使臣領頭人是個姑娘，而且還是個長得異常漂亮的姑娘。

    這種漂亮帶著股濃濃的異域風情——深目高鼻，膚色也不如大周女子那般白皙，但卻有種野性的美，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陷進去。

    這人便是西突厥的長公主，赫連閉月。

    赫連閉月拿著個酒杯，百無聊賴地看著四周觥籌交錯之景，卻在目光落在荀歡身上的那一刻，整個人振奮了起來。

    她抬手招來身旁一個伺候的小太監，低聲叮囑了一番。

    那小太監麵露為難，可也不敢違背使臣的意思，只好端著個木盤託著杯酒走到了荀歡面前。

    “荀司階，赫連公主請你吃酒。”小太監低垂著腦袋彆扭地道。

    荀歡記得裴儀叮囑過她，平日裏一定要儘量避著赫連閉月，只因這位公主是個龍精虎猛的好色之徒。

    荀歡推拒道：“麻煩公公替我謝謝赫連公主。不過，我身為今日場中的護衛，職責在身，不能飲酒。”

    小太監心領神會，回頭覆命去了。

    荀歡親眼看著小太監端著托盤走回了赫連閉月身邊。

    那小太監說了幾句話後，赫連閉月便看向了他。

    荀歡不想給這個好色公主釋放一丁半點的錯誤訊息，立馬把頭轉開了，以此表示自己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誰曾想，等他回過頭時，竟發現赫連閉月竟然朝他走過來了！

    荀歡瞠目結舌，很想掉頭就跑，但職責在身只能堅守在原地。

    他眼睜睜地看著赫連閉月走到了他面前。

    這位公主一手拿著一個酒杯，她的眼窩很深，目不轉睛地看人時就像把人吸進去似的。

    大周女子大都妝容很淡，可這突厥公主卻是濃妝豔抹，烈焰紅唇微微一勾，便把其中一杯酒遞給了他。

    “荀司階可否賞個光？”赫連閉月笑道。

    荀歡還從未見過這般大膽的女子——哦，也不是沒見過，但那都是在青樓。大周的良家女子可不敢和男人這般搭訕。

    “公主，我在看值，不能飲酒。”荀歡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赫連閉月朝坐在高位上的老皇帝看了一眼，哂笑道：“若是陛下怪罪，自是有我擔著。可若是荀司階還要拒絕，那便是看不起我突厥‘蠻族’了。”

    這話可就說得太重了。

    他們大周就算私底下說突厥是蠻族，可明面上有哪個會當著人家公主的麵說人家是蠻族呀？

    荀歡只能接過了酒杯，肅容道：“公主言重了。”

    赫連閉月拿起酒杯與他手中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抬手笑道：“請。”

    話落，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荀歡無法，只好也將酒喝了。

    赫連閉月接過他手中空掉的酒杯，朝他拋了個媚眼，接著便轉身走了。

    荀歡只覺得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他這是被調戲了吧？

    在他印象裡，只有男人才會這樣去挑逗一個女人吧？

    散衙後，荀歡如往常那般回小裴府，誰曾想走到宮門口的時候，一個突厥服飾的男人走到來恭敬地道：“荀司階，我家長公主有請。”

    荀歡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不過，還不等他說出口，突厥男人就道：“長公主說，若是荀司階不願意來，那必定是看不上突厥。她明日定要找大周陛下好好問上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