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步步殺機
不過,心裏雖是萬般不滿,楚鳴霄面上還是一副和善又親切的模樣。他極為真誠地道:“大哥,你的親人就是我呀!”
這種話在七殺看來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就算是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也可能極為相似。
所以,單單只是面貌上的高度相似並不能說明兩人就是血緣至親。
對方只看他這一張臉就直接稱呼他為“大哥”,實在是過於輕率了一些,動機實在是非常惹人懷疑。
七殺極為冷淡地瞥了面前的皇族少年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帳篷走去。
楚鳴霄沒料到自己竟然就這樣被人撂在了原地,他不由得愣怔,緊接著便臉色陰沉。
他乃是堂堂楚國六皇子,什麼時候被人這樣落過面子?
向來都是別人來巴結他,哪有他熱臉貼冷屁股的道理?
楚鳴霄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握緊成拳。
心中的憤怒慢慢爬滿了整個胸腔,但面上卻是一點顯露都沒有,而且到最後竟是化為毫不在意地和善笑容。
眼前這個和他長相極度相似的人與他關係甚大,他只能暫且忍一忍。
楚鳴霄能屈能伸,當即追了上去。
然而,當他走到帳篷前的那一刻,守在帳篷外面的兩個護衛卻一左一右地伸出長槍擋在入口處禁止他通行。
楚鳴霄又驚又怒,驚的是這群突厥蠻子竟然敢攔他,怒的也是這一點。
他冷冷地乜了眼這兩個護衛,寒聲道:“本王乃是你們突厥的座上賓,你們也敢攔本王?!”
兩個護衛絲毫不怵,十分剛強地迴應道:“我們大皇子有令,除非是他或者七郎君允許,否則誰也不能進入帳中。”
楚鳴霄錯愕莫名。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所謂的“大哥”竟然和突厥大皇子赫連臨玉的關係這般深厚。
事情有點棘手……
不過,他就喜歡這種有挑戰性的事情。
很有趣。
楚鳴霄唇角微微往上勾了一下。
他不再拿身份去壓這兩個護衛,也沒有強硬地往裏闖,而是高聲問道:“大哥,你在情緒過激時,是否瞳孔會顯現出金色?”
帳篷內,七殺聽到這話,臉色不由得一變。他坐在床鋪上,垂在膝蓋處的手不由得微微蜷縮。
但他還是保持了相當的剋制。
瞳孔會顯現金色也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這些年,他也陸陸續續打聽到了一些訊息。
漢人一般瞳孔是黑色的,而不少胡人都眼眸帶有異色,所以胡人也被稱為“色目人”。
胡人不是一種族人,而是整個除漢族以外的其他族群的統稱,包括突厥、匈奴、鮮卑等等族裔。
不同的族裔眼眸之色也是不同,而瞳孔帶有金色的族裔則一般為曾經活躍在漠北一帶的匈奴。
不過,大周崛起後,這群匈奴人被打得節節敗退。
最後,匈奴人迫於生存,只能一路往西遷出。
如今,中原以北一帶已經沒了匈奴人的蹤跡,這群胡人早就遠遁去了比西域更遠的地方。
除了這部分匈奴大部隊,還有少部分匈奴人選擇了南下。
這個“選擇”自然不是主動且自願的,而是被迫的。
匈奴西遷之時,遭到大周的圍堵截殺,一部分匈奴皇族在此過程中與大部隊走散,他們在逃難過程中爲了躲避大周的追殺被迫南下。換言之,完全是被大周打得一路往南跑,連一個掉轉頭追上匈奴大部隊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這群南下的匈奴皇族雖是顛沛流離,但卻與南方的漢人士族結爲了同盟。經過幾代經營,終於有了如今還算強盛的楚國。
也正是因為楚國乃是匈奴與漢人結盟而來,所以在皇帝為漢人的情況下,歷代楚國皇后必為匈奴人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矩。
七殺對於這些匈奴人的淵源打聽得很清楚。
雖說重重跡象表明他極有可能與帳外的那個楚國皇族是親兄弟,但他還是很剋制地認為——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應當有匈奴人的血脈。畢竟,瞳孔為金色也只能說明這一點了,除此以外,毫無意義。
帳篷外。
楚鳴霄見帳篷內靜靜悄悄,不由得有些鬱悶,暗道這土包子也太沉得住氣了吧?他都說出這等話了,土包子竟然仍舊無動於衷?
楚鳴霄輕嗤一聲。
他有的是辦法讓這土包子動搖。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便是。
楚鳴霄胸有成竹,面上卻是一副焦急又懇切的模樣道:“大哥,你肩頭可是有一個胎記,且狀若龍爪?”
帳篷內,七殺整個愣住了。
對方那話就像是一道驚雷直直劈到了他身上,讓他半天都動彈不得。
他肩膀處確實有一個胎記,但其實並不明顯,只有在出汗時才顯得異常突出而已,平常之時也不怎麼引人注目。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身上有這個胎記時,還是因為他在暗部訓練中拔得頭籌,副統領吳坤之賞他洗了個熱水澡。
衣裳一脫,熱水一蒸,汗水一出,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肩膀上還有個胎記。
不過,此刻七殺卻變得有些不確定起來。
他面色恍恍惚惚的,有些傻愣愣地拉開一點衣裳,盯著自己左肩處看了又看。
雖然如今不怎麼明顯,但還是能看到一點點紋路。
他以前也沒覺得這胎記像龍爪,可經由這個“弟弟”一提,七殺覺得這胎記好像還真是個龍爪。
這是一種極為新奇的體驗。
原本你覺得毫無特色的東西突然被人賦予了某種特殊含義,心裏難免會有波動,甚至會有種天命在身的恍惚感。
龍啊……
皇族……
某個念頭像是在土裏孕育了許久的種子,在得到某些奇異光照與水分之後,悄然破土發了芽。
七殺拉好衣裳,正色道:“你進來說話。”
帳篷外,楚鳴霄聽到對方終於允許自己進一步說話了,不由得嘚瑟地抿唇笑了一下。
他輕蔑地瞟了眼守在帳篷入口處的兩個護衛,後者不為所動,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輕視一般,直接板着臉拿開了擋在他面前的長矛。
楚鳴霄不屑地冷哼一聲,大搖大擺地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七殺身體不太爽利,也沒站起來迎接對方。更何況,這個所謂的“弟弟”來者不善,且明顯是有求於他,七殺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專門客氣迎接。
“大哥!”楚鳴霄笑得很是親切,非常自來熟地走到七殺身旁坐下,就好像兩人是從小一塊長大的親密無間親兄弟一樣。
七殺審慎地打量著對方,冷靜地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楚鳴霄爽朗一笑,半是開玩笑半是抱怨地道:“大哥怎麼還是對我如此生疏?你我乃是一胞雙胎的親兄弟,你喊我一聲‘二弟’不就成了?”
七殺眉間微蹙,困惑又驚訝地問道:“你排行老二?”
七殺心裏暗搓搓琢磨著:我如今也纔不過十八歲,若是這個所謂的“弟弟”在皇子中排行老二,那我豈不是就成了楚國皇室的大皇子——而且還是皇后嫡出的大皇子,那就是當之無愧的太子人選了?
這種可能性一浮現出來,七殺發覺自己的心跳抑制不住地快了起來。
若不是此刻這種從血脈裡迸發出來的興奮感,他還從來不知自己竟是對權力有這般強烈的渴望。
“並不是。”楚鳴霄笑得眉眼彎彎,看上去實在是軟萌可愛極了。他就像一個崇拜大哥的小弟弟一樣,乖乖巧巧地解釋道,“我在皇子中排行第五。但我與大哥乃是母后嫡出。在我心裏,只有大哥你才稱得上是哥哥,其他皇子有什麼資格跟我稱兄道弟?”
原來是這樣。
七殺心中瞭然,對眼前這個所謂的“弟弟”瞭解也更深了一些——此人性格張狂且極為自負,連自己同父異母的血脈兄弟都不看在眼裏,骨子裏的涼薄可見一斑。
不過,既然這個弟弟排行老五,自己與他又是雙胞胎,想來自己在楚氏皇子裡是排行第四了。
老四呀……
從嫡庶關係來看,他依舊是最有可能當太子的人。
可單單只是從年齡大小來看,他上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七殺心中默默有了謀劃。
但謀劃到某一刻,他不由得啞然失笑。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自己倒還真的謀劃起皇帝路來了。
須知道,自己如今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楚氏皇子都還得另說呢。
七殺驀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態有點太飄了,自打這個楚鳴霄透露出皇室背景以來,他這心思就不由自主地野了起來。
想太多就容易貪,一貪就容易落入陷阱。
七殺頓時警惕起來。
他向來話不多,此刻雖是心中有所品評,但嘴上也不多話。
他只問自己最想知道的資訊:“你叫什麼名字?”
方纔這“弟弟”插科打諢把名字混了過去,如今七殺又把問題給拽了回來。
楚鳴霄心頭有些不高興,但爲了籠絡住這個土包子,他還是擺出一副很歡喜乖巧的模樣道:“我姓楚,名鳴霄,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