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一個宮女畏畏縮縮地走進屋來，一瞧見荀歡也坐在殿內，她嚇得雙腿一軟，登時便跪了下去。

    荀歡當即擺出一副和善的模樣安撫道：“你不必害怕，黑三胖不會挑你洞房的。”

    然而，他這模樣就像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非但沒安撫住人家姑娘，反而把人家嚇得直打顫。

    裴儀看不過眼，柔聲寬慰道：“荀司階說的都是實話。你如今老實交代案情，不會有人拿你怎麼樣。”

    說來也是奇了，明明裴儀顯然就是和荀歡一頭的，可宮女就覺得裴儀看著很和氣，潛意識裏覺得裴儀是個好人，竟是就這樣被裴儀三言兩語就安撫下來了。

    孫統領故意拿出迫人的架勢，沉著臉道：“趕緊交代案情吧。”

    這個宮女乃是周婕妤的貼身宮女，平時周婕妤辦什麼事情一般都不會避著她，可謂視她為心腹。

    不過諷刺的是，這位貼身宮女並沒有什麼忠心的操守，爲了避免嚴刑拷打以及“黑狗懲罰”，她直接麻溜地認罪了。

    如今，小宮女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把自己已經在內衛審訊之下交代過的事情又說了一遍，但最後她加了一句：“周婕妤懷的孩子應當是四皇子的……”

    一石驚起千層浪。

    孫統領臉色周邊，驚詫又懷疑地質問道：“你方纔怎麼沒交代這件事？！”

    荀歡、蕭君集、霍淵三人也倏然神情嚴肅起來，就跟三尊駭人的煞神一般。

    宮女被男人們這副驟然發難的架勢嚇得肩膀一縮，哭喪著一張臉道：“剛纔我都嚇壞了，忘了說這事兒。”

    荀歡哂笑道：“那你現在就不害怕了？你這證詞一會兒一個樣兒，誰還敢信你？”

    宮女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一雙眼睛裏都閃著淚花花了。

    她哭兮兮地看了裴儀一眼，這才低垂下頭去，扭扭捏捏地小聲道：“有裴大人在，我就沒那麼怕了，事情也就差不多想起來了。”

    一眾男人的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孫統領促狹地打量了裴儀一眼，揶揄道：“裴大人不愧是探花郎，你一出馬，人家小宮女就直接不打自招了。”

    裴儀尷尬地笑了笑，委實沒料到會是這麼個局面。

    她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宮女，肅容問道：“你既然說周婕妤的孩子是四皇子的，那可有證據？”

    “有的。”小宮女點點頭道。

    相比於其他幾個男人，裴儀實在是稱得上和善。

    小宮女一下子就心頭放鬆了幾分，被裴儀引導著慢慢交代更為重要的事情。

    “……四皇子贈送了周婕妤一條玉腰帶。”小宮女小聲交代道，“周婕妤一直小心儲存著。四皇子薨逝後，周婕妤讓奴婢焚燬這條玉腰帶。但奴婢想著這條玉腰帶是四皇子留給周婕妤唯一的念想了，就偷偷做主留了下來。”

    蕭君集端起蓋碗茶輕輕拂了拂，狹長的丹鳳眼斜睨了小宮女一眼，譏諷道：“你是見財起意，捨不得那條玉腰帶吧？”

    小宮女被說中了心思，麪皮不由得一紅。

    裴儀倒沒逮著這種細節不放。她問道：“那條玉腰帶如今在何處？”

    小宮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孫統領冷著臉道：“一條腰帶或許能說明事情，或許也什麼事情都說明不了。”

    小宮女著急辯解道：“我說的都是真的！這條玉腰帶真是四皇子的！統領大人可以查驗的。”

    孫統領張口便要反駁，但想到三皇子在場，他不免有點尷尬。

    裴儀見他有難言之色，斟酌著替他開口道：“一條腰帶就要定罪未免過於草率。誰知道這腰帶是不是你們使了下作手段故意騙了來坑害四皇子的？”

    孫統領有些感激地看了裴儀一眼，其實他想說的差不多也是這話。

    那日，他們一群內衛在淑怡宮找出了一條帶血的腰帶——正是三皇子的。

    之後，他們便拿著腰帶去逼問周婕妤，結果周婕妤供認不諱。

    於是，內衛府就這樣給三皇子定了罪。

    如今，宮女又是說有腰帶。

    他們內衛府已經吃過一次虧，哪裏還敢就憑一條腰帶斷案？

    “不是！我沒有行騙！”小宮女仰頭望著裴儀，很急切地保證道，“裴大人，奴婢可以指天發誓，奴婢今日所言所有半分虛假，必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蕭君集冷冷地剜了小宮女一眼，揶揄道：“賭咒發誓要是管用，這天底下不知道早死了多少人了。”

    裴儀深以為然，她沉著地道：“姑娘，你想要取信於人，就必須拿出更多的證據來。若是隻有一條腰帶，到了陛下面前是說不通的。”

    她這般柔聲細語地娓娓道來，讓小宮女感到了一股熨帖之感。

    小宮女跪在地上著急地苦想了半天，突然雙眼一亮，歡喜地道：“我想起來了……”

    眾人聽罷，都一致認為這條證據的確十分有用。

    孫統領讓人拿來筆墨紙硯，讓小宮女自己寫上供詞並簽字畫押。

    但裴儀留了個心眼，刻意叮囑道：“你最後交代的這條證據不要寫在狀紙上，等陛下傳喚你了，你再老實向陛下陳述實情。”

    小宮女在一片驚懼當中對於這個肯她和顏悅色的俊俏探花郎生出了幾分難言的信賴感，當即點頭應了下來。

    供詞寫完後，裴儀等人交相檢視了一番，確認沒什麼問題後，便由孫統領親自面呈給老皇帝。

    蕭君集陰惻惻地乜了眼仍舊跪在地上的小宮女，接著便隨裴儀一道出了淑怡宮。

    “三郎可真是人見人愛。”蕭君集陰陽怪氣地揶揄道，“我看那小宮女八成是看上你了。”

    這話可真是說出了荀歡的心聲。他也大為不滿地道：“絕對是看上了。咱們問那小宮女話，她就戰戰兢兢的，說話都哆嗦。三郎一問她話，她就一五一十地交代得可清楚了。”

    霍淵也想吐槽這個事兒，但鑑於如今辦案要緊，他還是收起了這副牢騷勁兒。

    裴儀鬱悶地瞥了眼這些打翻了醋罈子的男人，淡淡地道：“但凡你們有我一半那樣尊重這些姑娘，她們也會一五一十地向你們好好交代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