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杜衡呀。”荀歡的語氣頗為咬牙切齒，他慍怒滿滿地質問道，“杜衡不是早就離府了，怎麼除夕夜又回去了？”

    赫連臨玉細細打量著荀歡的反應，很是和氣地笑著解釋道:“杜衡當時並未在場。是三郎記掛著你們，所以結拜契兄弟的時候，三郎一人就代表了你和杜衡——直接替你們結拜了。”

    七殺聽著就來氣，冷著臉駁斥道:“除夕那晚，我們一群人都醉了，不論發生什麼都做不了真。”

    荀歡聽到那句三郎記掛著他，心裏不由得一甜。他看了眼滿含怒色的情敵七殺，皮裏陽秋地道:“七郎君這話很對，醉了酒的事也不盡然都能當真。”

    赫連臨玉抿唇暗笑，心說:這荀歡果然是個狠角色。“不盡然都能當真”，那就是說有的能當真，有的不能當真。那誰為真誰為假呢？顯然，三郎與荀歡結為契兄弟就能為真，其餘通通為假。

    日頭太大，三人在烈日下說話也不是個辦法，遂找了家附近的小茶館歇下。

    七殺從馬鞍上掛著的行囊裡取出一個陶瓷小鍋，去找店家要了點柴火，然後自己坐在小凳子上，拿著把蒲扇在那扇火熬藥。

    荀歡坐在不遠處的榆木八仙桌邊，不解地看著獨自忙活的七殺。

    赫連臨玉看出荀歡的疑惑之色，笑著解釋道:“七郎君就是在熬藥。他身體不好，三郎專門為他配置了藥包。這一路走來，七郎君每日都會趁午休之時親自熬藥。”

    荀歡心裏酸不拉幾的，腦中閃過了很多個念頭：就七殺那副身壯如牛的模樣，像是身體不好的嗎？三郎又是何時會給人看病抓藥了？

    赫連臨玉端起土碗喝了口酒解渴，豪爽地笑道：“還未來得及問，不知荀郎君此行是要去往何處呢？”

    荀歡倒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如實道：“我要去京都述職。”

    赫連臨玉笑道：“那可巧了。三郎此次立了功，陛下召她去京都了。你倆興許能在京都碰面。”

    荀歡甚是歡喜，他原本還想著繞道去萬壽縣，如今倒是省了一段路程。

    赫連臨玉半真半假地惆悵嘆氣，滿懷憂傷地道：“我此次回了老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與三郎重聚。荀郎君之後若是遇上了三郎，還請多多照拂。”

    荀歡很不爽，心說三郎本來就是我的人，還需要你來託付嗎？

    赫連臨玉壓低聲音接著道：“我知你與我心思一樣，所以不妨敞開天窗說亮話。三郎玩心太大，需要人看著。七殺是個‘大度’的，他看不住三郎，還得請荀郎君你多多留心照看。”

    荀歡詫異不已。

    他當然理解赫連臨玉的心情，當初離開京都的時候，他也曾託付七殺看著三郎。

    可他萬萬沒想到，七殺竟然是“寬容大度”之人——早知這樣，他還不如託付霍淵照看三郎呢。

    荀歡飲了口酒，沉聲道：“我明白的。”

    赫連臨玉端起盛著酒的土碗與荀歡的酒碗碰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笑道：“兄弟。”

    荀歡心領神會，也端起酒碗碰了一下道：“兄弟。”

    另一廂。

    京都，小裴府。

    悠閒地趕了幾日的路，裴儀總算又回到了自己的京都小窩。

    蕭君集打量著府邸陳設，輕笑著打趣道：“三郎這是自立為府，不與相國大人往來了？”

    裴儀喝了口冰鎮水，搖著摺扇扇風解暑，笑道：“怎麼可能不往來？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蕭君集自然是懂的，他走過去坐到裴儀身旁，摘了顆冰鎮葡萄咀嚼，笑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裴府走動？裴相國和裴夫人肯定特別掛念你。”

    裴儀又喝了一口水解渴，回道：“總得夜裏偷偷地去吧，省得被人看見了。”

    蕭君集拿起小銀叉，在另一個水果盤裏叉了一小塊冰鎮水果放入口中，等咀嚼完了，才笑盈盈地道：“你這是回自己的家，怎麼還搞得跟見不得人似的。”

    裴儀自嘲地笑道：“可不就是見不得人嗎？我如今明面上可是被裴家逐出府了。”

    蕭君集賊兮兮地笑道：“就算是逐出府了，我也有法子讓三郎光明正大地回去。”

    裴儀來了興致，期待地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蕭君集貌似羞澀地看了裴儀一眼，軟乎乎地撒嬌道：“裴郎與我愛意漸濃，所以帶我回裴府，希望裴家能認我這個女婿。”

    裴儀鬱悶地橫了男人一眼，不假思索地拒絕道：“你休想。”

    “三郎，我是認真的。”蕭君集接過裴儀手中的摺扇，殷切地為她扇著風，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反正你讓我下不了床的訊息早就在京都傳開了，京都誰人不知你我荒唐？既如此，還不如荒唐到底。我們就藉着這股荒唐勁兒，光明正大地回裴府探親。”

    裴儀雖然知道男人心裏在打什麼算盤，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法子確實好用。

    她當機立斷，果決道：“我們現在幾天去裴府。”

    數月未見阿爹他們，她心裏也甚是想念。若不是顧忌著要營造自己被裴家拋棄的假象，她一到京都就立馬往裴府奔了。

    兩人當即出發，不多時便打了裴府。

    裴夫人看到自家閨女領著個美男子大搖大擺地回府了，心裏甚是驚詫。

    且不說閨女竟敢光明正大地回來吧，就說這美男子和杜衡長得一模一樣——這顯然就是杜衡本人了！這人回了蕭家做世子就是不一樣，臉還是那張臉，卻多了許多貴氣，看著也比之前更為講究了。

    裴儀吊兒郎當地笑了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阿孃，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帶蕭世子給你們掌掌眼。我這輩子就跟他過了，還望你和阿爹能接受他。”

    蕭君集雖然知道裴儀說的全都是場面話，但心裏還是甜得不行，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

    裴夫人驚得嘴唇微張，片刻後纔回過神來，忍著笑故作不爽地道：“你這像什麼話？快進來吧，別在門口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