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將軍一臉活見鬼的神情，心裏可謂是萬馬奔騰。

    他恍然想起這個小年輕打從到軍營之後就一直特別有幹勁兒，而且頭腦靈活，實在是討喜又可靠。

    他也正是看中了荀歡的這股拼搏向上衝的潛力勁兒，所以有意培養荀歡，想把這小子招為女婿。

    可如今看來，這臭小子拼來拼去竟然都是爲了當朝探花郎嗎？

    那也太拼了吧？

    嶽將軍語氣複雜地道：“你好幾次差點喪命。”

    荀歡坦然道：“我不怕沒命，就怕到死都還配不上裴三公子。”

    嶽將軍啞然無聲。

    他雖然光是想到男人喜歡男人就感到甚是噁心，但看荀歡爲了裴家公子竟是連命都豁出去了，嶽將軍也說不出什麼難聽話來。

    “嗚嗚……”

    屋子的屏風處突然傳來了極為細微的嗚咽聲。

    荀歡意味深長地往那邊瞟了一眼。

    嶽將軍臉色有些尷尬，打岔道：“你下去吧。”

    荀歡很有眼力見，乾淨利落地起身抱拳道：“屬下告退。”

    沒過多久，軍中新起之秀荀司階竟然痴戀裴相國嫡三公子儀——這訊息在雍州大營中不脛而走。

    這一日夜裏，荀歡在屋裏挑燈看書，突然看到門口有個人影在徘徊。

    他放下手中的兵書，冷聲道：“門外何人？”

    那人低垂著腦袋邁進門檻，雖是個少年郎，卻柳腰膚白，行走之間若芙蓉迎風而舞，竟是比女人還要媚上幾分。

    少年郎款款走到荀歡面前，俯首盈盈一拜，柔聲道：“小人是佰草樓的尋芳，奉命前來伺候荀司階。”

    佰草樓這名字聽著像是個藥鋪，實則是附近的一家小倌館。

    荀歡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寒聲道：“把頭抬起來。”

    這名自稱“尋芳”的少年緩緩抬起了腦袋，將一張青蔥水嫩的臉頰暴露在了昏暗的燭光之中。

    這少年說不上有多絕色，但勝在乾淨清秀，更關鍵的是……他與裴探花有幾分神似。

    荀歡勃然大怒。

    裴儀是他珍而重之的人，這些人怎麼敢拿一個神似裴儀的替代品來討好他？！

    難道這些人覺得一個煙花之地的小倌可以和裴儀相提並論？！

    荀歡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侮辱。

    他覺得自己小心珍藏愛重的人被一群腌臢貨給羞辱了。

    這些人怎麼敢？！

    荀歡矍然起身，驀然拔出一旁的長刀，眨眼之間便是手起刀落。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少年郎都沒來得及驚呼，也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直接就屍首分離。

    那腦袋滾落到地上，脖子處還汩汩往上噴著鮮血，將附近都染上了一片血色。

    屋裏瞬間被血腥氣充盈，如同修羅地獄一般。

    荀歡卻只是淡漠地往後退了一步，拿起桌上放著的乾淨白帕子抹去了刀身沾染上的血跡，冷然道：“來人。”

    士卒恭敬走了進來，瞧見屋裏的血腥場面，頓時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道：“荀司階，這是……”

    荀歡收刀歸鞘，如同地獄修羅一般，寒聲道：“把人拖出去埋了。這次我只是殺了美人，下次我連送美人的人一併殺。”

    士卒駭然失色，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戰戰兢兢地把屍首拖了出去。

    這事當晚就在軍營裡傳開了，眾人驚詫駭然。

    “這荀歡是有病吧？別人不就是看他喜歡裴三公子纔好心送他一個美人，他怎麼還把人給恨上了？”

    這人嘴上這麼說，心底卻是發虛。

    大家都不是傻子，莫名其妙給人塞美人，不是爲了求人辦事，就是想趁機安插暗樁。

    但這種話大家都不會放到明面上來說。

    此刻，大家都是同仇敵愾。

    “瘋子一個！以後吃花酒千萬別叫上荀歡！”

    “誰敢喊他？之前招呼他吃花酒，他不是從來都不去嘛。誰知道他是這種人？”

    一眾軍爺又驚又怒，誰也不敢再在荀歡身上動什麼花花心思。

    對於軍爺們的這些不滿，荀歡渾不在意。

    他漫步在營地邊緣，靜靜看著黑漆漆的四周出神。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幼時親眼看到何長生代替他被劊子手斬首後，他的想法就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他變得暴戾無常。

    他心中那股不平之氣隨著年歲漸長而增多，變得越來越可怖。

    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熱衷於將人肢解——尤其是斬首。

    任何得罪他的人，他都想將他們一刀一刀地肢解，再砍下他們的腦袋。

    但他知道，他若是放任自己這等陰暗的行為，這輩子都別想配上三郎了。

    所以他忍，就連今晚那般暴怒，他還是在忍。

    他給了那個小倌一個痛快，一刀斬了頭顱，死得乾淨利落。

    其實他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在興奮，他想將那小倌肢解，他甚至欣賞每一個人的死態。

    他非常熱衷於看著一個人萬般痛苦又無助地在他面前死去，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體驗。

    但他不能放任自己這般邪肆陰暗。

    三郎是活在陽光下的人。

    他不能成為三郎的汙點，更不能成為一個讓三郎懼怕的變態殺人者。

    荀歡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長刀，深深吸了一口氣，兀自將今晚那因殺人而帶來的興奮感強行壓下去。

    他絕不能讓三郎窺見他這陰暗不堪的一面。

    在營地邊緣遊蕩了許久，心底終於又歸於往日的平靜。

    他太想三郎了，真的想得很辛苦。

    他得想辦法回京都看一次三郎。

    不然，他真的會發瘋。

    次日。

    荀歡又得了嶽將軍召見。

    “聽說，你昨晚斬了一個小倌？”嶽將軍問道。

    軍爺在軍營中斬首一個風塵賤民並不是什麼罪，但荀歡昨晚動靜鬧得有點大，他也料到嶽將軍可能會過問一下。

    “沒錯。”荀歡面容冷肅地道，“若是還有人敢給我送人，我照殺不誤。”

    嶽將軍啞然失笑。

    他並沒覺得荀歡有什麼錯。

    總有些人喜歡想法設法地往別人身邊塞人，意圖插入一個暗樁。

    但大部分的人就算知道有暗樁在身邊，也只是暗暗打壓——像荀歡這樣直接動手滅口的卻是少有。

    （囧備註：荀歡現在還不知道女主是女兒身，上章內心活動“狠心的女人”應為“狠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