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演戲入骨
裴儀心裏五味雜陳。
她雖是演戲做作,可這群衙役是真地被她這虛偽政客給調動起了一腔愛國熱血。
但眼下不是感慨的時候,裴儀壓下心中突然涌出來的情緒,擺出一副痛惜又為難的神情來。
“諸位兄弟,我裴某怎能讓你們送死啊?”裴儀推開護在自己身前的一眾男人,大步走到前面,一副英雄就義的模樣道,“你要殺就殺我!”
軍爺獰笑著嘲諷道:“裴大人,你是一縣父母官呀,我殺你做什麼?”他說著就要動刀砍那衙役。
裴儀神色驟變,眼瞧著那刀要砍刀衙役的脖子了,她大呼道:“我給鑰匙!!”
刀刃在距離脖子還有一釐米的地方停住了。
衙役臉都嚇白了,渾身直冒冷汗。他錯愕地抬頭看向裴儀,雙目中眼淚都要出來了,哽咽著道:“裴大人!鑰匙不能交啊!”
裴儀一副悲憤欲泣之態,貌似強忍著悲痛略帶哽咽地道:“都別說了!是裴某沒用!”
“裴大人!”一群衙役心中甚是難過,竟是落下淚來。
裴儀被此情緒感染,也跟著流了淚。
一眾叛軍看著這群縣衙官員和小吏一道落淚的模樣,心中也甚是觸動,有的人也默默抬起袖子抹了下眼睛。
霍淵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些情形,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復了嚴肅冷厲的模樣。
裴儀就這樣流著淚交出了鑰匙,萬分悲痛地仰天喊道:“是我對不住萬壽縣百姓!”
話落,她就朝一旁的牆壁疾步跑去——顯然是要撞牆自殺!
“裴大人!!”
“裴大人!”
一群衙役驚心駭神,著急大喊。
七殺駭然失色,好在他眼疾手快,衝上前去就一把攔住了裴儀。
裴儀淚流滿面,跌坐到地上掩面痛哭,喃喃道:“我還有什麼臉活著……”
那群叛軍見狀,心裏也不禁慼慼然,不知不覺中對這個縣太老爺生出一股欽佩敬仰的心情來——這年頭,真心為百姓的好官已經幾乎絕跡了。這位裴大人是真心爲了百姓好,可惜啊,不是他們這一頭的。若是五皇子到時候得了天下,這位裴大人能繼續為朝廷效力就好了。
鑰匙交出去了,這群叛軍一部分留下來看管縣衙,一部分趕去開府庫。
打仗向來如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而他們如此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切準備匆匆,只能就近用萬壽縣的府庫來衝軍資了。
縣衙裡。
七殺將已經哭得不能自已的裴儀從地上扶了起來。
霍淵很自然地走過去從另一邊扶住了裴儀,不動聲色地就往廳堂外面走,自然而然地就送裴儀回了廂房。
蕭君集與赫連臨玉也是一臉嚴肅地跟了上去。
進了廂房,赫連臨玉反手就把門關上了。
他瞥了眼還坐在床邊哭泣的裴儀,哂笑道:“好了,人都沒有了,你不用演戲了。”
裴儀已經哭得直打嗝。
她抬起袖子擦眼淚,但袖子已經全都被眼淚浸溼了。
她吸了下鼻子,五味雜陳地道:“我是真傷心。”
“你傷心什麼呀?”赫連臨玉快步走到她跟前,雙手懷抱於胸,低頭看著她揶揄道,“難不成你還真在為對不起萬壽縣的百姓而傷心?”
裴儀被噎了一下。
她打了個哭嗝,搖搖頭沒說話。
確實是沒什麼好說的。
說自己在哭自己的虛偽嗎?
那這話也太矯情做作了。
她是真覺得傷心——傷心自己踏入政局便要做這等假惺惺之人。
她也為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傷心。
今天那群衙役,明明是被她這個虛偽為官者耍得團團轉,卻還個個以為她真是個好官,還在為她擔心。
裴儀說不出來究竟是個什麼心情。
七殺在一旁默默看著裴儀落淚,終是忍不住心有餘悸地道:“三郎,你今天撞牆那一下太突然了。”
真的太突然了。
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看到三郎撞牆的那一刻,他渾身都冷了,掌心裏全都是冷汗。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裴儀袖子已經沒法擦眼淚,只能拿出一條帕子擦著淚水,打著哭嗝抽抽搭搭地道,“事情太突然了,沒時間跟你們打商量。但我知道你們動作快,不可能攔不住我的。”
七殺心情很是複雜。
他其實很想說:你為什麼就那麼肯定呢?萬一我今天就是慢了那麼一步,你不就沒了嗎?你怎麼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呢?
七殺心裏很是生氣,可他除了麵露怒容,也不敢也捨不得在嘴上說什麼重話。
“三郎,你這膽子也太大了。”赫連臨玉笑著搖了搖頭。
那笑容裡多了些許複雜之色,或是欽佩,或是感慨。
“不是我膽大,是身不由己。”裴儀淡淡地道。
她剛纔哭得太狠了,如今眼睛紅通通的,鼻子也紅紅的,連整張臉都泛着紅色。
霍淵看她這模樣實在是可憐,輕輕坐到她身旁,也拿出乾淨的汗巾給她擦眼淚。
蕭君集一雙俊眉瞬間皺了起來——他覺得三皇子這副樣子實在是太礙眼了。不過,眼下真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他若是站出來拈酸吃醋,那肯定會被三郎瞧不起的。
蕭君集強壓下心中的酸意,轉而問道:“三郎如今有什麼打算呢?”
裴儀之前哭得太猛了,如今雖然竭力壓住哭意,但還是有些哭得停不下來,時不時就打一個哭嗝,胸膛處很是難受。
她強行壓了壓哭意,沉著地道:“這要看殿下有什麼打算了。”
霍淵聽到這話輕輕笑了下,他很溫柔地給裴儀擦著眼淚,柔聲道:“我想的什麼,你應該都知道。”
裴儀轉頭看向他,聲音裡多了幾分冷肅之色:“你想現在回京都?”
“知我者梵音也。”霍淵很是淡定,自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沉穩氣度。
七殺等人心思活絡,自然也明白霍淵這是什麼意思。
眼下,五皇子在萬壽縣調兵,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訊號——這等訊號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傳到京都才行,確切地說,是一定要讓皇帝陛下知道五皇子在密謀造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