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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殉情

    裴夫人嘆息著搖了搖頭,嗓音低了下去,緩緩道:“晏將軍自然是清楚的,可朝中無將,軍情又等不起。”

    “當時朝中唯一能用的猛將就是你阿爹了。”

    “可你阿爹在前線抗擊突厥。”

    “難道要等到你阿爹擊退突厥再折返回來鎮壓前朝叛亂嗎?”

    “這不可能的。軍情瞬息萬變,若真那樣等著,大周朝還在不在都得另說。”

    “爲了穩固大周江山,晏將軍只能請戰。”

    裴儀幽幽介面道:“陛下也只能同意。”

    裴夫人搖了搖頭,低聲感嘆道:“晏將軍主動請纓的奏摺到達朝堂時,陛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雷霆震怒,怒斥晏將軍不守本分——一個辭官之人還想肖想兵權。”

    裴儀愣怔,心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實在是複雜得很。

    陛下這番話,表面上是在斥責晏崇道,實際上是在維護晏崇道,是想堵住那些意圖勸服晏崇道出徵的人,更是在心疼晏崇道,怒斥晏崇道不愛惜身體。

    “最後,晏崇道親自赴京入宮。沒人知道他與陛下究竟談了些什麼。”

    “大家只知道晏崇道在宮中逗留了三天,最後被陛下任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全權負責鎮壓叛亂。”

    裴儀一時沒了言語,雖是聽別人的故事,心頭卻說不出的難受。

    裴夫人讚許地道:“晏崇道將軍的確用兵如神。”

    “那前朝叛亂原本遷延了三個月都鎮壓不下,還有蔓延之勢。”

    “可晏崇道親自領兵出征後,竟是一個月之內便平息了叛亂。”

    “但是……”

    裴夫人沉吟了許久,最後才唏噓不已地道:“晏崇道將軍病情過重,病逝在了戰場上。”

    裴儀雖說已經料到這種結局,但心中還是難掩感傷,眼眶都有些發紅。

    裴儀幽幽回憶道:“大軍班師回朝那天,陛下看到晏將軍的棺木,當場便吐了血,直接暈厥了過去。”

    裴儀驚愕莫名,雖說她已經從阿孃嘴裏知道陛下與晏將軍感情甚篤,但怎麼也想不到就陛下這種多疑冷血的人竟會因為心上人的逝世而哀極吐血乃至暈厥。

    裴夫人悵然道:“此後,陛下一直昏厥不醒。”

    “太醫告知你阿爹,不是陛下不能治,而是陛下不想醒,若是再這樣拖下去,陛下會直接在昏迷中斃命。”

    裴儀委實驚愕不已,心頭確實是說不出的觸動。

    想來,陛下根本就無法接受晏崇道將軍的死,當時是想與晏崇道一併去了吧?

    裴儀詫異又好奇地道:“那最後陛下是怎麼醒的呢?”

    裴夫人搖了搖頭,低聲道:“具體內情就得去問你阿爹了。”

    “我只知道,你阿爹從太醫那兒得知訊息後,便出門了一趟。”

    “次日,晏將軍的副將就入宮了一趟。然後,陛下就醒了。”

    裴儀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裴夫人垂眸看著手中團扇上的福壽綿延圖樣,低聲道:“此後,宮中無人敢提晏崇道將軍,就怕又惹了陛下哀思。”

    裴儀悵然不已。

    她就說似晏崇道將軍這等功勳卓著之人怎麼會一點傳聞都沒有。

    原來是朝野上下的知情人都不敢提及。

    “哎呀……”裴夫人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後知後覺地感慨道,“陛下應該不知道蕭家大公子在晉州瘋傳與你兩情相悅吧,不然還不得恨死你呀?”

    “啊?”裴儀還沉浸在傷感之中呢,一時間腦子沒太轉得過來,理解不了自家阿孃這跳躍的腦回路。

    “晏落魚那是晏崇道的嫡親閨女啊。”裴夫人蹙著秀眉道,“晏落魚和蕭君集(杜衡)談婚論嫁,結果蕭君集說心悅於你不想婚配。”

    “你說晏落魚得多憋屈啊?”

    “要是讓陛下知道晏落魚這麼受委屈,你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裴儀渾身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如此危險。

    她苦哈哈地道:“阿孃你當時怎麼不提醒我晏將軍與陛下感情如此不一般呢?”

    “我說了的嘛。”裴夫人心虛地辯解道,“我不是說了……陛下和晏將軍有一腿的嘛。”

    “你那叫提醒嗎?”裴儀鬱悶地道,“和陛下有一腿的男男女女多得去了,難道哪個都值得陛下大動干戈嗎?”

    裴夫人才不會承認自己當時只顧著聊八卦去了。

    她背脊一挺,瞬間站在了話題的制高點:“晏崇道將軍對陛下的影響如此之大。”

    “有人進獻了神似晏將軍的人給皇帝。”

    “此等重要的訊息,若不是你阿爹主動告知於你,梵音你竟然一點風聲都沒得到。”

    “你這政治敏感度實在是太低了點。”

    “身為兩隻腳都踏進了官場之人,那就該對皇帝周邊的事情有著非同一般的敏感度。”

    “你看看你現在,除了靠你阿爹提醒,你竟是一點點自覺都沒有。”

    裴儀被自家阿孃數落得一愣一愣的。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家阿孃已經趾高氣昂地走了,那瀟灑的背影簡直就在說:為娘懶得理你了,你就自個兒好好反省吧。

    裴儀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一直呆在角落裏一起吃瓜的七殺,心情複雜地問道:“我怎麼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呢?”

    七殺想了想,保持了沉默。

    當然不對啊,裴夫人直接轉移話題混淆重點,不就是忽悠了你一通嘛。

    不過,這畢竟是自己心上人的母親,七殺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說裴夫人的壞話,還是保持沉默纔好。

    六月初九,啟程赴任。

    裴儀與男主蕭君臨同行。

    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顛簸不已。

    此時又是酷暑天氣,炎熱難耐。

    裴儀經過這麼一番折騰,胃裏極為不適,想吐又吐不出來。

    行了大半日,七殺見自家心上人的臉色實在是不好,便一撩車門簾吩咐馬伕李忠停車。

    裴儀難受得打緊,任由自家小侍衛攙扶著下了車。

    驕陽灼人,一抬頭便覺得刺眼。

    裴儀抬手擋了下眼睛,越發覺得不適。

    七殺拿出乾淨的小毯子鋪在地上,這才扶著自家三郎坐下,柔聲道:“三郎稍事休息,我去給你打些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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